离别时不说珍重,只说“再见”。
再见!他日,必再相见。
……
雇佣兵小队在镇上又接了一位要顺路捎带的。
此人有些讨嫌。
雇佣兵小队是看在钱的份上。
一位贵族破落户,大概只余下祖宗的姓氏、一辆马车一个男仆,却保持了贵族的自矜傲慢,全程除了吩咐男仆,不曾正眼瞧过他们。三个雇佣兵在心里翻白眼,不看在金币份上谁理你嘞!
风笛声音悠扬,吹走了白眼的负面情绪。
嗨哟,真高兴。
马车中的贵族打开诗集,典雅冷矜的声音吟诵诗歌。
风笛自由奔放。
诗歌淙淙,又淙淙。
三个雇佣兵互相看看,嗨哟,这位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高兴吧。
风笛真治郁,就治这种“贵族娇”。
……
三个雇佣兵完全不知道,被他们嘲笑为“贵族娇”的落魄贵族是同时名列神圣教廷和大食教通缉名单的首要人物。
他是拉克西米·博伦。
西洲异端学术组织的精神领袖。
在西洲说起“知识自由和自然学科学会”,除了特定的人群外,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但提起“自由石匠会”,或者“石匠工会”,很多平民都会哦——是那个呀。
在西洲知识是被垄断的权利,只有贵族和教士才能拥有知识,以及少部分富有的平民可以用钱获得,考上神学院,以及少部分招收平民的大学,但学校的知识是有范围的——神学,以及与神学不冲突的那部分人文与社会学科。自然学科是“异端学术”,严禁学习和传播,贵族悄悄在家里学习教廷不管,一旦交流或传播就会被带走。
普通平民没有钱读书,也不知道什么是“自然学科”,除了种地外,他们唯一能望到的未来是学手艺,成为面包匠、裁缝匠、木匠、铁匠、石匠……这些有门技能的“匠”,地位最高待遇最高的是石匠,“石匠”成为普通平民心中“最好的知识”。
于是“知识自由和自然学科学会”便披着“石匠工会”的皮在平民阶层中传播,举起两面大旗,“知识属于全人类”、“真理存在于自然”,反对宗教的神学统治,反对神学对自然学科的迫害和压制,成为西洲两个教廷首要打击的对象。
拉克西米·博伦,自然学科会总导师,西洲自然学科界第一学者,他的学生和学者们尊称他为“指引西洲理学前进的北十字星”,是西洲学者们反抗神学统治的精神领袖。
他和阿尔文·马特尼不同——他是学者。
拉克西米问了萧琰三个问题。
——关于知识。
——关于学问。
——关于智慧。
萧琰说的是她的回答,也是大唐的回答。
……
很多年以前。
后世人尊为“圣高武”的第一大帝,在学者们眼中是一位伟大圣哲——大唐高宗皇帝李光华写了一部书,确切的说,是将“吾思吾想吾论”以思辩论文形式收录为一部“李子”,名为:《圣思论。圣,是圣皇的圣,是圣哲的圣。高宗是很自信又清醒客观的皇帝,她卓然于世界超越于时代,在世界没有发展到超过她的高度之前——朕即真理。但是,尽信圣人言则后无思想者,故“圣思”后有“论”,允你怀疑之、思辩之,而后论证之。
关于知识、关于学问、关于智慧——高宗对这三个问题做了认真思考和回答,著文记于《圣思论。
在大唐之外《圣思论是第一禁书,神圣教廷和大食教的信徒疯狂的搜捕敢于私下阅读它的人,然而越被禁止的,越有人去读:“凡我敌对者禁止的,必是我寻求的;凡伪学禁止的,必为真知”。
反抗神学统治的西洲学者有谁没读过《圣思论呢,拉克西米会不知道这三个问题——大唐的回答吗?
不,他要问的是:
大唐是否仍为《圣思论之下的大唐。
……
“是”。
这是萧琰的回答。
也是大唐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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