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晴皋姑娘的婆家姓刘,在本地方也算得上是个殷实之户,有百把石租谷的田产。亲家也是个读书人,知道龚晴皋的家境,十分体谅,没有过多的要求。接亲那天,喜事办得十分热闹,用的是八抬花轿,凤冠霞帔,吹吹打打地把龚晴皋的姑娘接过门来。
四乡邻里的人,听说龚老爷打发女儿,多远的都赶来看热闹。他们想看一下举人老爷给姑娘陪嫁些什么金银财宝。可是,他们一看,呀,花轿前面只有四抬抬盒,只见头一抬盒是简单的铺笼帐被。众人看了,有的摇头,有的撇嘴。二抬盒抬是一捆麻和一包棉花,众人
不知何用?尤其看到第三抬盒,里面装了一把锄头和一部四书,众人不禁大笑。只有第四抬盒,里面是龚晴皋的字画,装得满满的,众人虽感觉到它是珍贵之物,但想到这些东西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便发出一片唏嘘之声。
龚晴皋的女婿看到这些陪嫁的东西,是憋着一肚子火才与新姑娘拜了堂。一入洞房,便把麻、锄头、书这些东西摔了一地,还冒火冲天要把那字画拿去烧了。顿时,把新姑娘气得大哭起来。这事惊动了老人公,老人赶来洞房一看,气得把儿子大骂一顿,说:“混帐东西!你娃娃懂个屁!陪嫁这麻和棉花,是叫你堂客绩麻纺线,操持家务;陪嫁这锄头和四书,是叫你娃娃以耕读为本。哼!这些字画,世人万金难求。你娃娃有眼无珠!这才是你老丈人送给你两口子的衣禄。”马上叫人抬来一个大棕箱,喊新娘把字画装在箱子里,说:“女子!这东西你要好好收藏,不要忘了你父亲的恩情,更不要让我那个败家子把这东西给败了。”
龚晴皋的姑娘知书识礼,见公公十分理解自己父亲的良苦用心,也就收住眼泪,把字画收藏起来。由于她丈夫根本没把这些东西打上眼,从此不曾过间,这些字画才被保留了下来。
没过几年,龚晴皋的亲家过世了。女婿当家,家境一年不如一年。才过几年光景,那百把石租谷的田产,遭他女婿出卖个精光,弄得一家人舀水不上锅。此时,龚晴皋也过世了。他女婿已到借贷无门的地步,一天到晚,唉声叹气地说:“这拿来嘟个办罗?”
龚晴皋的姑娘说:“办法我倒有一个,你卖的田产也可以帮你买回来,只是有个条件,这个家要由我来当。”她男人当家,本来就是癫疙宝穿套裤蹬打不开。眼下一家正揭不开锅,他是巴心不得有个人来当这个家。他便依了妻子的条件。问她有啥子办法能把卖了的田产买回来?她叫他上楼去把那口棕箱子搬下楼来。打开一看,原来是老丈人给堂客陪嫁来的字画。他叹道:“唉!老家公当年要是陪嫁你一些金银,现在拿出来还能有些用处,现在老家公死了,这么些年了,他这些东西还有啥子用啊!”“哼!当年要真陪嫁金银,恐怕早被你花光了,难道你忘了公公在世时说过,这才是老家公送给我们的衣禄吗?”龚晴皋的姑娘拿出一幅画,交给她男人说:“你拿到重庆城去卖,价钱要喊高点,卖了银子先让一家人吃饱肚子再说。”她男人半信半疑地走了。第四天,却欢天喜地地带着银子回来了。
原来,龚晴皋去世后,他的字画更为稀贵,就那一幅画就卖了五十两银子。行家们还说他卖便宜了。从此,龚晴皋的姑娘当家,只卖了几幅字画,便把女婿卖的田产买回来了。
剩下的字画,她再也没卖了,留作传与后人。于是,便叫男人做庄稼,她自己绩麻纺线,教娃儿读书。一家人本本分分,仅遵父命,过着耕读为本的生活。
33、女盗民间故事
清朝康熙年间的一个冬日,这天,知县赵伦奉命押送一笔军饷到京城去。到了一个名叫临风镇的小镇时,天已经黑了,赵伦就和押送军饷的几个人住到了一个名叫“悦来客栈”的旅店中。
吃过晚饭,旅店老板来到赵伦的房间,笑嘻嘻地对他说道:“老爷,咱们这里有几个歌女想给您唱歌献舞,以解您的一路劳乏,请您恩准!”
赵伦一听旅店老板的话,看了看他,然后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和手下人公务在身,不敢欣赏歌舞,还是免了吧。”
赵伦之所以说这番话,一是因为他是一个极其正派的人,二是因为他担心自己押送的军饷出现什么闪失,所以,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可是,旅店老板却依然说道:“老爷,您大概是第一次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我们这里有一些习俗您也许不知道,小的告诉您,我们这里有歌女专门在旅店里做生意,她们经常给住店的客人唱唱小曲、跳跳舞,住店的客人给她们几个钱,也算是帮助了她们。要是双方愿意,住店的客人还可以留歌女过夜,不过,若是留歌女过夜,需要多拿一笔被褥钱,还要根据歌女的姿色给一些相貌钱。要说起来花钱也不多,就是留歌女过夜也不过花费1两银子左右,老爷,您看是不是……”
老板话还没说完,赵伦就打断了:“谢谢老板的美意,我不是舍不得花那几个钱,实在是公务在身,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歌舞就免了,我赶路也乏了,想早点休息,就不劳歌女们来献艺了。”
其实,赵伦在押送军饷出发之前就听人说过,临风镇这个地方的歌女唱歌、跳舞甚至过夜确实花不了几个钱,但是,这里有不少的歌女与当地的土匪、盗贼有联系,一旦侦探到某个住店客人带的财物比较多,就会给土匪、盗贼通风报信,把住店客人的财物洗劫一空,所以,临风镇的许多歌女其实就是女盗。赵伦此次押送军饷来到临风镇,非常小心,不敢有一点的大意,戒备极严。
旅店老板见赵伦坚决不要歌女前来,只好悻悻地告辞出去了。
赵伦坐在灯下,想着自己已经安排手下人看护好军饷,并再三嘱咐他们严加小心,觉得可以平安无事了,就喝了一口茶,和衣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正在这时,忽听外面笑语喧哗。赵伦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走出了房间。
只见旅店的大厅里来了几个涂脂抹粉、手持胡琴、月琴的歌女,她们一边说笑着,一边朝赵伦看过来。赵伦仔细望去,只见其中有一个歌女,穿着黑色的衣服,大约20岁的年龄,脸上没有涂抹脂粉,也不拿胡琴,她置身在几个歌女中,似乎与几个歌女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退立在一旁,双眼有意无意地朝赵伦和他住的房间望了望。
那些浓妆艳抹的歌女妖娆妩媚,或站或舞,或进或退,都始终注意着黑衣歌女的表情和手势,黑衣歌女似乎是在用眼神指挥着她们。
赵伦非常机警,他知道黑衣歌女肯定是这几个歌女的首领,可是,黑衣歌女的举止态度以及眉目神采根本就不像歌女。赵伦暗想:这个黑衣歌女肯定是土匪、盗贼的内应无疑。赵伦知道他和手下人押送军饷住在这里的消息可能已经泄露了,看来已经有人盯上那些军饷了,情况不妙!
赵伦当下想到了离开这里,可是,在这地处荒野的临风镇,又是深夜,根本没有办法脱身。赵伦心中又惊又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忽然,赵伦猛然醒悟到:这个黑衣女子非是寻常之辈,我如果诚恳地哀求她,或许军饷就能平安无事。
想到这里,赵伦走到大厅里,径直走到黑衣歌女的面前,诚恳地说道:“姑娘,我今天晚上想请你给我唱歌、跳舞,你让她们几个都回去,可以吗?”
黑衣歌女打量了一下赵伦,微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然后,黑衣歌女让那些歌女都退下,她欣然跟着赵伦来到了他的房间。
赵伦让旅店老板摆上了酒菜,他和黑衣歌女在一起喝酒、聊天。赵伦微笑着问黑衣歌女:“姑娘,你是哪里人?我看你容貌端庄、气质高雅,你怎么会做了歌女呢?”黑衣歌女苦笑了一声,说道:“说起来一言难尽,我自幼家贫,没有别的活路,只好含羞忍辱做了歌女。”赵伦说道:“其实,要说起来,歌女中也有令人敬仰的人,像隋朝末年的红拂,像南宋的梁红玉,她们虽然是歌女,却知书达理,为人慷慨、正直、有情有义,让人钦佩。姑娘,你虽然做了歌女,也不要自暴自弃,只要光明磊落,也是可以出淤泥而不染的。”赵伦的劝慰似乎打动了黑衣歌女,她点点头,给赵伦的酒杯里添了酒,说道:“您说得太好了,歌女中的确有不少的豪气慷慨之人。”说完,黑农歌女唱起了悲歌,一边唱,一边流下了眼泪。
赵伦说道:“姑娘,听了你的歌,我心中很有共鸣,想我赵伦生平遭际坎坷无限,此次行程中又遭遇重重的险阻艰难,想起来真是心酸。”
黑衣歌女问道:“您此行是去哪里?所带何物?”
赵伦毫不隐瞒地说道:“我看姑娘为人坦诚,也就坦诚相告了,我这次是押送军饷进京,带了银子89000两。”
赵伦和黑衣歌女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是后半夜了,这时,只听窗外寒风飒飒,赵伦揭开窗帘看了看窗外,只见大雪迷漫,与天上一弯淡月的光芒相映,一片白茫茫的。赵伦转身来到酒桌前,只见黑衣歌女只穿着御寒的薄棉衣,看上去并不暖和。赵伦赶紧拿过自己随身带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羊皮棉袄,给黑衣歌女披在身上。
眼看残灯将尽,炉火不温,赵伦又点燃了一支蜡烛,仍然只是和黑衣歌女对坐谈心,始终没有轻薄之态。
外面响起了鸡叫声,黑衣歌女站起了身,说道:“我该告辞了。”说完,脱掉赵伦的那件羊皮棉袄放在床上,就要告辞而去。赵伦拿出10两银子塞到黑衣歌女的手里,又拿起那件羊皮棉袄给黑衣歌女穿在身上,关切地对她说道:“外面天寒,你这么早出来很辛苦,这件羊皮棉袄为你挡一些风寒,你就穿上吧。”黑衣歌女说道:“感谢您对我的一番关心,我只是陪着您说了一晚上的话,别的什么也没做,接受您的银子我已经很惭愧了,不敢再要您别的东西。”赵伦诚恳地说道:“姑娘,我所以看重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可贵的品质。你如果把我当成好朋友,就穿着这件羊皮棉袄,好吗?”
黑衣歌女不再推脱,道谢而去。
黑衣歌女走了,赵伦心中忐忑地斜靠在床上,想着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忧心忡忡,虽然一夜没有合眼,却毫无睡意。
过了好大一会儿,忽然有人敲门,赵伦忙起身开门,只见黑衣歌女站在门外,赵伦忙把她让进屋里,关上房门,问道:“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黑衣歌女说道:“我感念您的一片真情,所以就返回来跟您再说几句话。实不相瞒,我不是歌女,而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女盗。我的父亲是这里最大的土匪头子,他常常以我做歌女为诱饵,洗劫这里住店客人的财物。然而,我实言告诉您,我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女人,凡是那些不怀好意要和我上床的奸淫之徒,我立刻会手起刀落杀了他。所以,我现在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昨天晚上,我承蒙您把我当成知己,和我坦诚交谈,而且,您坐怀不乱,不是酒色之徒,还有,您赠我羊皮棉袄,满怀怜爱之情,让我倍感温暖。所以,我特来回报您的一片真情。您还要继续冒着风寒赶路,羊皮棉袄我穿回去后会立刻派人给您送来,为您抵御风寒。而且,我还更有一件宝物和羊皮棉袄一起送来,到时候请您收下。天刚下雪,路途尚不泥泞,您可以踏雪而行,早早离开此地。”
赵伦听了黑衣歌女的话,又惊又喜,他长跪拜谢。黑衣歌女将赵伦扶了起来,转身告辞而去。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有人来到赵伦的房间,送来了那件羊皮棉袄,并拿出一个小布囊交给赵伦,说道:“这是我家女主人赠给您的东西,我家女主人再三嘱咐,一定让您带着这个小布囊上路,它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保您一路平安无事。您到了离京城不远的春河镇,会有镖局的人来拿这个布囊,到时候您把布囊交给镖局的人就行了,千万不要忘记。”
赵伦欣喜若狂,忙拿出银子犒劳来人,来人说道:“我家女主人命我不得要您的一文钱。”说完,一点银子也不要,恭恭敬敬地告辞而去。
赵伦打开那个小布囊一看,里面是一个三角小红旗。
赵伦忙和手下人胡乱吃了一点饭,然后收拾行装,押送军饷上路。
将要出发的时候,赵伦拿出布囊里的那面三角小红旗插在车篷上,他的几个手下人相视,愕然说道:“大人,您是从哪里得到这个宝贝的?我听江湖中的人说,这是号令江湖的令旗,那些土匪、盗贼看到这个小旗子,都要退避三舍而让路,大人,有了它,咱们此去就可以无忧了。”
赵伦等人押送着军饷走了20多里路,有20多个骑马拿刀的人迎面而来,绕着装有军饷的车子停下来,又回马转了一周,看见了那面三角小红旗,都面露惊慌之色,慌忙而去。
押送军饷的车子又前行20里,又是如此。
赵伦等人押送着军饷走了五六天,遇到骑马拿刀的人有数十起,都是看到那面三角小红旗才急忙离开了。
到了春河镇,有人来迎接赵伦他们。赵伦一询问,来人说:“我是威远镖局派来的,请几位到我们镖局歇息,让我们好好招待一下几位,尽一尽地主之谊。”说完,来人带着赵伦他们押送着军饷到了威远镖局,设下了丰盛的酒宴招待他们。
吃喝完毕,镖局首领问赵伦:“大人,请问您的小旗子是从何而来?”赵伦就把在临风镇遇到黑衣歌女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把三角小红旗交给了威远镖局的首领,请他归还黑衣歌女,并请镖局首领代他向黑衣歌女致以深深的谢意。镖局首领说道:“像三角小红旗这种贵重的东西,非有大感情者,是不会轻易赠送的。看来您真的是黑衣女侠极其欣赏的男人。我拿到这个三角小红旗后,要立刻去向黑衣女侠复命,我会把您的谢意转告给她的。”
赵伦再三道谢,然后告辞,押送着军饷直奔前方不远的京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