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田升说到这里的时候。
密室中的嬴政,第一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在他的身旁,赵高匍匐在地上,良久等不到嬴政的处决田升的命令,只感觉自己的膝盖跪得有些麻了……
然而。
他最终等来的,只是嬴政一声又一声的喃喃自语。
“不可能!”
“绝不可能!”
“朕的大秦,朕的大秦!朕的大秦!!?”
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开始还带着不甘。
但到了最后,堂堂始皇帝,却已经是径直的闭上了眼睛。
脸上的表情,疯狂中竟带上了一丝从未见得的颓废。
好在,此刻的赵高低着头,并不敢去看嬴政的脸庞。
皇帝的挣扎,并未有人能看见。
秦国,因商鞅变法而强。
因商鞅变法,而一统天下。
而大秦,亦将因商鞅变法而亡?
嬴政不明白商鞅变法之弊?
自然是明白的。
然而这世上有些东西,明白是一回事,改变却又是另一回事。
变,有时并不意味着生,却往往会导致乱。
昔日商鞅变法,到了现在,已经历百余年。
早已经和如今的大秦,浑为一体。
牵扯着太多太多人的根基和利益。
牵一发而动全身。
百余年,商鞅变法尚且是经历了无数的血与恨。
便连商鞅这个变法者本身,都未能逃脱那个漩涡。
而这一次嬴政面对的,是比百余年前的孝公和商鞅,复杂严苛百倍不止局面。
再变?
又该如何变?
此时此刻。
随着田升之言。
嬴政仿佛是看到了。
秦国的百姓不堪重负,在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鸣。
看到了各地揭竿而起。
看到了六国余孽乘势而起,承平已久的天下烽火不断。
看到了叛军踏破函谷,咸阳城破,华丽的秦宫在一片火海中,付之一炬。
他的秦国,在哀嚎。
一时恍惚间,嬴政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似乎也是在这个诏狱中。
他面对那个将死之际的男人,后者似乎也对他说了同样的一番话。
不过,那个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男人,终不能为他所用,所以嬴政最终处死了他。
而在这十二年后。
同样是在这个诏狱中,再听得此言。
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
那年,六国尚在。
而如今,他嬴政已富有天下,贵为始皇帝。
所面对的,同样是举棋不定,步步维坚。
只是刹那之后。
“严刑峻法?六国余孽?变法之弊?”
“天欲大秦亡,朕欲大秦生!”
“朕和大秦扫清六合,天下一统,必将万世永昌!”
“大秦,不会亡,不会亡!”
当那个男人倔强昂首,那锐利的目光,仿佛是霹雳,要毁去这面前的一切。
在嬴政的身旁,赵高暗自揉得已经跪得发麻的膝盖。
心中七上八下的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