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政到!”
伴随着一声高昂的通禀,榆林府衙中的一干人纷纷起身。
此番南下,毕竟是朝廷的旨意,各方人物都是不敢怠慢的,府衙之中,绥延巡抚朱童蒙及其一应属官全部到场,南下的主将李昌龄以及来集结的边军叫的上名字的将领也都在此列席。
其实对于洪承畴的到来,榆林这帮子人是谈不上多欢迎的,本地将门并看不起这个福建来的“书生”,而朱童蒙则是恼火陕西的手伸到绥延来了。
但是奈何此番南下是在陕西作战,若是军粮衔接是必不可少的,所以那怕这些人再见不惯洪承畴,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列位大人久等了!”一个留着胡须,穿着大红色官袍,脚上蹬着皂靴,头上带着乌纱帽,皮肤颇为白皙,长得也算的上年轻的官员匆匆走入了正堂。
“想必便是陕西督粮参政,洪大人了吧。”主位上的朱童蒙笑眯眯的看着洪承畴,语气和蔼的说道,旋即走下来迎接。
“朱公言重了,言重了!”洪承畴拱手施了个礼,然后笑着说道:“亨九在西安时便常听人说有朱公镇守绥延西北可保无虞,朱公比前宋范文正不多让矣!”
“哈哈哈哈,洪大人折煞我了。”如此马屁当然受用的紧,朱童蒙当即大笑了起来,心中也不免对洪承畴高看了几分,难怪三十四岁便做的如此位置,此子倒是确有几分本事。
“既然洪大人来了,各位大人也都落座吧。”朱童蒙对着四周纷纷起身迎客的列位属官吩咐道。
得了命令,这些属官刷刷的都坐了下来,而洪承畴这顺势坐到了朱童蒙右手的首位。
没办法,他是文官,虽然从品级上来讲,李昌龄是从三品,而洪承畴只是正四品,李昌龄是比洪承畴高上一级的,奈何文官总是比武官值钱,李昌龄也就只能屈居其下了。
虽然心中有所不忿,但行军打仗最为重要的便是粮食,所以看着洪承畴,李昌龄也只能堆着笑脸。
接下来的商议大体上都是围绕着在陕西的军事行动展开的。
朝廷的意思很明确了,陕西这边现在已经是积薪之势,朝廷担心澄城县的起义会造成连锁反应,导致陕西全境出现糜烂之势,加上陕西边军拖欠军饷已成常态,行伍之中也有许多不满之人,一旦让澄城贼匪做大,只怕顷刻之间,陕西就要天地变色。
不得不说,明廷的判断是准确的,陕西的危局最后确实成为了覆灭明朝的最后一把土。
剿灭叛匪自是不用说的,但如何剿灭那便是一个学问了。
朱童蒙久在绥延,也算是对陕西的情况有所了解,他便强烈反对完全依靠武力解决陕西问题,而是认为“抚贼为要,剿贼次之,民之所以为乱,盖自食不果腹,当酌免赋税,以利诱之,再剪灭惑众匪首,此为上策。”
朱童蒙的考量是基于现实的,因为此刻用兵对朝廷也很艰难,辽东局势日渐糜烂,抽调西兵支援辽东早就是既定的国策,如今陕西的负担不小,而兵力却已经出现单薄之势,若是此刻南下大举用兵,谁来防备蒙古?
此外,大军出征,日废斗金,粮食更是不计其数,现在的朝廷还有没有能力供给如此大量的消耗?
朱童蒙的话确实有道理,引得在座的诸位大臣都陷入了深思。
李昌龄也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以抚为主,剿次之,历来是他的想法之一。
只有洪承畴微微咳嗽了几声,显然是并不认同这个方案。
“洪参政可是有什么话要讲?”朱童蒙看洪承畴心不在焉的样子,当即出言询问道。
洪承畴这才微微笑了笑,朝着朱童蒙行了个礼,然后问道:“鄙人的一点庸俗之见,不知讲出来碍事不碍事。”
朱童蒙闻言摆了摆手说道:“集思广益的时候,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再说了,此番你来本就是代表陕西,剿匪之事自当以陕西为重,我们绥延不过是出些兵马罢了。”
闻此,洪承畴清了清嗓子,终于发话了:“那下官以为,此番剿匪,便当以雷霆手段,不以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慑群小!”
洪承畴的观点简单的多,首先陕西的局面朝廷解决不了,财政上、政策上、军事上都是无解的死局,唯一办法便是“杀!”
按照洪承畴的说法,陕西之所以贫瘠,便是因为人口太多,而土地难以承担,若是能处理掉三成人口,则陕西之乱自会缓解,若是能处理掉五成的人口,则陕西之乱弭矣!
而招抚之策,洪承畴坚决反对,反对理由也很简单,招抚不过施以利益,可如今陕西人口近千万,你如何施利?一旦利益不足,则必降而复叛,只有大肆杀戮,将胆敢为乱之人尽数剪灭,再以此济“良善”之民,方可济于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