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不庸望了眼那边柜台后没动弹的少女,
稍微有点被剥削者对资本家的幽怨……他要修行,
他要挥手就能煮面,抬手就能打扫大堂,一动念就能打扫客房。
而不是现在这样,空碗还得他端回厨房,客房还得让他用拖布去拖,拿抹布去擦。
不过想着想着,梁不庸回过神来,
凸(艹皿艹)!
梁不庸啊梁不庸,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修行上了,就用来干这个吗?
心里想着,梁不庸还是从心地端了盆忘川水,上了楼。
楼梯是木的,踩在上面哒哒响。
上了二楼,发现二楼就是个很简单的回字形走廊。
走廊两边就是忘川大饭店的客人。
从甲一到丁四。
总共十六个房间。
随便打开了个房间,没有用钥匙,也没看到锁孔,
一推门就打开,走了进去。
这忘川大饭店的客房里,模样也和梁不庸看到的老旧饭店外观高度统一,
看起来就像是八九十年代的招待所,不怎么大,看起来墙面都有些老旧。
不过东西都是齐全,
有张床,有张靠床的书桌座椅,还配有个卫生间,让梁不庸很好奇,这玩意是装饰作用?
鬼,应该是不需要拉屎的吧?
甚至还有个带窗帘的窗户,拉开窗帘,梁不庸愣了下。
窗外看到的,竟然是条僻静的老街,街上不时还有些绰绰人影走过,
带着些暖意的阳光自然透过打不开的窗户照进屋子。
一时间都让人恍惚,此刻在哪儿。
人站在地府酆都,窗外却能看到人间景象。
梁不庸不禁转过头,透过敞开着的房间门,往着楼下忘川大饭店大堂望去,
才能让人确定,这还在酆都,而不是人间某条老街旁。
再转回身,梁不庸停顿了下,好像有点懂,那位阴德广积的大德,天天吃面还能在这儿待十年……
思绪稍有些跑偏,梁不庸没再拉上窗帘,转回身收拾起这间客房屋子。
床上被褥摸了摸,没有灰,他也不知道去哪儿换,没有管,
地擦了擦,桌椅擦了擦。
梁不庸收拾了屋子,用忘川水洗了这屋子过后,
端着盆污水,重新从这屋子里走了出来,没有合上门,重新下了楼。
“客人,我带你上楼?”
梁不庸放好东西,回身对这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恍惚回过神,慌忙起身,点头应着。
“谢谢。劳烦了。”
梁不庸再前走,中年男人在后跟着。
拾级而上,很快就到了二楼那间屋子门前,
梁不庸让开身,抬起手示意中年男人进屋。
中年男人眼里,一下映入这屋里和那窗外的景象,
一下愣住,然后出神恍惚。
对于梁不庸来说,这就是个普通的老房间,
对于中年男人来说,这却是他记忆里个熟悉的地方。
对于梁不庸来说,窗外就是条陌生的老街。
对于中年男人来讲,那老街却就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恍惚间,他好像还活着,好像回到了记忆中的某一天,
但他死前的记忆并没有丢失,他很清楚记得自己已经离开人世。
也是一瞬间,明白了在这里留宿的珍贵。
他能让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在这个房间里如人一样活着。
虽然隔着窗户的人间,似乎近在咫尺,又咫尺天涯。
但这儿,可能已经是酆都城里,离人间最近的地方。
“谢谢,谢谢……”
中年男人往着屋里踏进一步,然后回身连忙朝着梁不庸道谢,
“客人满意就好。”
梁不庸也注意到中年男人神情变化,笑了笑,再抬手示意中年男人自便。
“满意,满意……”
中年男人胡乱应着,然后再转过身,一步步走到了客房里,
进了客房,没去别处,中年男人径直走到了那封闭的窗户前,凑到窗户边,朝着窗外直直望着,又再出神。
梁不庸见状,没再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带上了这间客房的门,
然后回身,下了楼。
楼下大堂里,
少女已经重新从柜台后出来,
坐在张餐桌旁,翻看着账本,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再抬起头,望向了下楼来的梁不庸,
“怎么样?”
“那位顾客已经在房间里入住,看起来应该挺满意的。孟姐,那个窗户……”
“望乡台,听过吗?”
“听过。”
“就和那差不多。算是私享望乡台?”
少女给了个简单直接的解释。
梁不庸点头,然后再望向少女,眼睛有些发直,
“孟姐……你刚才说……”
“修行是吧?坐吧,我好好给你讲讲!”
少女随意应着,示意梁不庸坐下。
然后又再有些来劲,好为人师的劲。
“你觉得什么是修行?”
少女坐正了身,有些严肃的问。
“求道求长生,修本真?”
梁不庸思考着,做着回答,没有胡乱说刚才想的那些高来高去,神通法术。
“嗯,差不多可以这样说,算你求长生就是修行。但是你长生了,别人要害你怎么办,遇到天灾人劫怎么办,所以就有了护道之法,神通法术,渡劫手段。”
“不过要切忌不要本末倒置,神通,法术,手段,都只是护道用的,它不是道本身,彰显神通本身也不是你修行的目的。长生,或者说道才是。”
像是猜到了梁不庸刚才想过什么,少女有些严肃地说道。
“然后,既然修行是求长生,于是有了性命之说。吕纯阳曾讲,修性不修命,修行第一病。”
“性是什么,命是什么。”
“命是精气神三宝,是你的身,是你求的长生。”
“性是什么,性就是心,你的道,你要以什么道去求长生,去修行。”
“修性不修命,大限一到,化作飞灰,一切了了,不用多说。”
“那修命不修性呢,修了个长生躯壳,不过就是个空壳,和路边石头有什么区别。”
少女不算是个好老师,自己说得起劲,就很跳跃。
再望了望梁不庸,举了个例子。
“命好说,性的话,你这样想,现在的你和三岁的你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那这个时间拉长呢,如果你能活到一千岁,一万年,那时候的你还算得上你吗?”
“或者说,你现在的性灵能够让你活一千年,一万年,不蒙尘,不浑噩,不疯魔吗?”
“然后时间再拉长一些,一百万年,一亿年,万万个元会。已经不说那时候的你还能和现在你有几分关系……就说这么长时间,你准备做点什么?你是否有什么能够追逐一亿年,万万个元会的事情……不然性灵迟早被消磨干净,变成块没有意识,只有本能的石头。”
听到这个漫长的时间,梁不庸隐约有点明悟了。
“用你能理解的话,性就是你的理想,你的目标,信念,他能够被你一直坚持,是你长生过程中的道,也是你本真不沉沦的锚。人不老容易,心不老难。”
“虽然都是求的长生,但是每个人走的道不同。有人求逍遥随意,有人救苦救难,有人求平等,有人求秩序。有人解脱放下,有人执念拿起,这些都是道。”
“你的道是什么?所以,修行第一要,你得先找到你的道,然后才能性命双修,得道长生。”
梁不庸懂了,但好像就懂了一点点。
他的道是什么,总不能是当个忘川大饭店的厨子?
而少女在高屋建瓴地说了这些过后,再说起些具体的。
“而具体修行,对我们来讲,又分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