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不是车窗!是车窗前的路!是车窗前的光!是车窗前的一切可入眼帘的东西!哦!或许也不是,是车窗前的远方!
“姑娘晕车!”那司机该是也注意到斜后方的不悔,问道。
不悔像是刚刚梦醒般,不确定司机问的是谁,看了眼那师傅,反问:“师傅是问我吗?”
“当然,你看,就你一个姑娘坐前面!你都盯着车窗大半天了!若是晕车,后面有袋子。”那司机嘴角带笑。
“哦!谢谢师傅!我不晕车!”不悔如实道,却是始终没有一丝笑容。
师傅从旁边的镜子里看了一眼不悔,没再说话,不悔也是默默不言。
不悔不想多说话,又觉得有些热了,明知拉开窗帘,也是透不了气的,但还是将那只有窗口玻璃大小的布往前移了些,这时,露出窗外的大自然来。
不悔歪着头,看了看路旁,还有许多积雪,白白的,厚厚的,想来,近日里怕是不能完熔化了。自然抬眼,不悔瞳孔变大了!
远处的山上,竟有一片红黄相间的颜色,距离实在太远,倘若近些,倘若不是在这即将驶远的车里,不悔怕是飞也似的冲过去了,定要好好瞧瞧,那究竟是何种植物!
许是,梅!还是冬日里,能傲然雪中,随风起舞,黄得艳丽,红得似火,不就剩下了梅吗
?不悔想着。
好一片梅!白白净净的冬倒成了她的衬衣!
许多岁月流去后,当家人再次提起爸爸此番的意外时,今日的一路情景,化作了永远清晰的堆雪下的红梅。
不悔想想过去的这人生,可算是:
一路里,身已远,心如故,不计浮沉!
旅途归,千里雪,覆红梅,不染尘埃!
有道是:
世世世人念世人,道不尽辛酸泪!
年年年华接年华,数不清光阴箭!
终于,见了那黄的梅,红的梅,心里总是开怀了几许,听妈妈的语气,料想着爸爸该是还算大幸!
不悔这些日子总是用学习来占据大脑的空闲,填补心底的空洞,没有一日是睡得安然的,此刻疲倦感袭来,也一改往常连坐公交都要背单词的习惯,偏偏睡去。
待得被车外的司机叫醒,不悔睁眼,车上竟已空空如也!
不悔除了这个躯体,没带半点行李,走得潇洒!
到医院,拨通姐姐的电话,姐姐刚考进h县医院不过月余,还算是实习期,不悔不知姐姐已经回来,倒是有些惊讶!
“姐,你,还是回来啦!”不悔在医院门口见到姐姐的第一句话。
“嗯,我估摸着,以你的性子,也快到了!走吧,我带你去看爸爸!”原来,不管姐姐在哪里,终还是那个姐姐,不曾变过!
姐姐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或者说,一家人终是有些相同的地方,爸妈不喜说别人长短,弟弟妹妹在同龄人里,也算是安静,姐姐不会也不喜多舍。
“好!”若不是姐姐,不悔怕是连一个字也懒得说。
不知是跟上姐姐的脚步,还是自己本身的步子就远些,不过几分钟,不悔与姐姐自医院大门处就一同入了病房。
“爸!”不悔叫道。
看到爸爸时,想要握住爸爸的手颤抖起来,突然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干了周身的力气,不悔不敢走近,这一刻,没有言语可以表达内心的害怕来,是的,害怕!
害怕自己迈出的步子没站稳就跌倒在这地上;害怕那双曾一直以为能永远撑得起这个家的手,触摸着,让人感受到那般无力和苍老;害怕自己的任性再无法继续;害怕不能再为自己的无知和逃避找借口;害怕眼前的爸爸不再是曾经那个威风凛凛的爸爸!害怕,这一切,成为了事实!
爸爸似乎察觉到了不悔的那丝不安,竟让笑着说:“没事儿,早好很多了!”
不悔原地站着,扯出一抹难看到极致的笑来,眨了两下眼,好不容易抬起抖动的手揉了一下鼻子,这才生生将眼里的东西给压回去!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声音会暴露自己此刻的状态来!
从小到打,爸爸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村里人,或者说,但凡是不悔见过的,只要说起爸爸的名字,几乎没有一个不认识爸爸的,就连小学,初中在外省读书期间,爸爸的名字也是响当当的,不悔走过的地方不多,不过在乡镇上,难得和妈妈上街,也听妈妈向别人介绍自己时,总是先提爸爸的名字。
这时,那些人总这样开头:哦!原来是洛樽的姑娘啊!真是成器!
不悔突然这样想:不知那些对爸爸那般敬佩的人,看到爸爸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心痛?不知,以后提到爸爸的名字,他们会不会还以往常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悔突然想狠狠抽自己个耳光,在这样的时刻,自己应该冲上去,给爸爸一个拥抱,或者说点什么,才是对的,可是,自己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如此的冷血!是啊!是何等的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