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灏吐了吐小舌,朝二人举起一只兔爪,“我想抓了小白给姐姐玩。”
秦伊见那兔子十分可爱,便上前抚弄。子钰则打量着那两个家仆,觉得很是面生。那二人忙说自己是刚刚入府的新人,正要将寿礼送去何老尚书的卧房,只是不大熟路。子钰见他二人手中确实抱着几个锦盒,便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是莫管事吩咐的?”二人忙点头说是。子钰抬手指了个方向,便带着子灏和秦伊匆忙离开了。
刚走两步,却听子灏天真地问道:“兄长,府中何时来了一位莫管事?”
子钰眉头一皱,神色立刻紧张起来。秦伊反应过来,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心里叹道:不怕猪一样的贼人,就怕猪一样的主人!转头一看,只见那两个家仆正目露凶光地盯着他们。三人一惊,拔腿就跑。贼人扔掉盒子,紧紧地追了上来。
一阵急风来袭,秦伊警觉一闪,躲开了身后那把明晃晃的匕首,眼见另一把匕首直朝子钰而去,忙惊喝一声“小心”。子钰也早有准备,拉着子灏急急避开,惊骇之下脸色愈发苍白。贼人哪里会容他们喘息,瞬间又扑了上来,刀风凌厉,当胸袭来。秦伊身形灵动,左避右闪,绕着花架与贼人周旋,贼人一时不得近身。
而子钰这边却是情况危急,他本就身子弱,又要照顾幼弟,实在是有心无力,眼看刀尖直逼而来,情急之下,只得徒手而搏,紧紧地抓住贼人的手腕。但他毕竟力弱,眼看刀尖逼抵胸前,额上冷汗淋漓,心中绝念一闪,倒是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死法,忽听“嘭”的一声,贼人两眼一翻,竟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子钰的眼前出现一脸惊慌的秦伊,她正摊着双手,怔愣地望着地上的贼人,而贼人身旁则是一个破碎的花盆。子钰一把拽过她,躲开另一个贼人的袭击,一边又让子灏去寻尹风,这一番举动引得他心跳加速,杂乱无章,只觉得眼前一阵黑矇,有些倒不过气来。
秦伊见子钰歪倒在花架旁,知他心疾又要发作,却又拉他不动,眼见贼人持刀来袭,随手抄起一个花盆砸了过去。贼人挥手挡开,上前一步,狠狠地扇了秦伊一巴掌,“死丫头!还挺厉害!”
秦伊被掴倒在地,右侧脸颊一片火辣。子钰见状,欲挣扎起身相救。那贼人却又转向子钰,眼中杀意明显。秦伊心中一惊,慌忙又抄起架子上的花盆砸了过去,一边砸,一边向子钰靠近。贼人恼羞成怒,咒骂一声,抢步上前,咬牙切齿的模样似要将二人碎尸万段。秦伊“啊”的一声,紧紧地抱住子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子钰望着身前瑟瑟发抖的娇小人儿,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心中猛地一震,抱着秦伊一个转身,将自己的后背对向了贼人。死亡是如此之近,短短一瞬,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等着死亡降临的二人,未等到那锐利的刀锋与入骨的疼痛,却听到一声痛呼,抬头一看,只见那笨贼竟将自己绊倒在地,摔了个晕头转向,半晌爬不起身来。秦伊眼明手快,抱起地上残破的花盆兜头砸了下去,那贼人瞪了她一眼,身子一歪,就这么昏了过去。
两个花盆,撂倒两名贼人?秦伊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虽然常常不自量力抱打不平,也与一些不良少年们打过架,但那些都无关性命,像今日这般的生死经历还是头一遭。愣了一愣,听得身边一声急喘,这才缓过神来,忙询问子钰的情形,一边将冰凉的手指搭在子钰的腕间,却是颤抖个不停。
子钰指了指怀中,秦伊伸手取出一瓶宁心丹,倒出几粒塞入他口中。那股淡淡的药香再次萦绕子钰的鼻端,没有花香馥郁,没有脂粉浓郁,却是那样宁静平和,抚慰人心。记忆中的那处盲点忽然变得明亮,心悸缓缓平复,子钰睁开眼来,朝秦伊微微一笑。秦伊望着他虚弱的笑容,想着温雅如斯却要遭受这样的病痛折磨,心中又是怜悯又是惋惜。
尹风带人赶到时,见两个贼人躺在地上,而他家公子心病又犯,吓了一跳,忙问道:“公子可还好?”
子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有些气弱地说道:“不过是两个窃贼,大概是想趁着寿宴偷些财物,不要声张,先将人押下去,待寿宴结束再行处置。”
尹风忙令人将贼人拖走,又叮嘱加强府中戒备,自己则守在子钰身边,不敢再离开半步。子钰环视一周,目光停留在地面的两粒碎石子上,又向尹风使了个眼色。尹风瞬间明白,忙向身边的一个护卫低声吩咐了什么。子钰则面色凝重,抬头望着渐暗的天色,只见远处的天边,乌云滚滚而来。
尹风和秦伊搀着子钰回到清凉苑,子灏“哇”的一声,哭倒在兄长怀中,子钰耐着性子安抚着幼弟。尹风不大放心,要去请林太医,却被子钰拦住,说是不可惊动任何人。
这时,秦伊正从腰间那个鼓囊囊的荷包中摸出一盒药膏来,打算涂抹脸上的伤,方才那一巴掌直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她的右侧脸颊已然红肿如馒。
子钰望着她红肿的脸颊,满是谦意道:“多谢姑娘舍身相救,连累你受伤了。”
秦伊晃了晃手中的药膏,语气轻松道:“过两天就消肿了,我爹的药可是很灵的。”
“我来替姑娘上药吧。”
秦伊倒也不拘小节,将药膏递了过去。子钰的动作十分轻柔,指尖传来清凉的触觉,却不知是他的手指冰凉还是因为这药膏凉润。
“姑娘是何时入京的?”子钰一边上药,一边随口问道。
“就前日,七夕那晚。哎,公子有所不知,那日傍晚时分,我和爹在京郊路口一处茶棚歇脚,遇见一个富家公子调戏那主人家的两个女儿。我一时气愤不过,便趁机在那公子的茶中加了些大黄,结果就被那公子家的恶奴追得满街跑。”
尹风恍然大悟道:“所以那晚姑娘不告而别,是因为躲避追赶?”
秦伊大大地白了他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姐姐,你不也懂医术吗?你能为我兄长看病吗?”子灏忽然在一旁问道。
秦伊颔首,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三指并起搭在子钰腕间,指下脉来无力,但好在还算齐整。几人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子钰却默默地望着秦伊,不知在想什么。
尹风很是惊讶道:“没想到姑娘还会医术?”
秦伊瞥了他一眼道:“略懂皮毛,远不及我爹的十分之一,不过我爹只是一个草泽郎中,跟大宁医术第一人可不敢比。”
尹风闻言,尴尬地抓了抓脑袋。
秦伊又瞥了一眼子钰,“跟神棍骗子更不敢比。”
子钰一愣,转而笑道:“姑娘莫怪,在下向姑娘赔礼了。”
秦伊这才摆手笑道:“不怪不怪,叫我伊妹就好。”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伊妹若有所需,但说无妨。”
秦伊想了想,她就缺钱,只是张不开口,只好摇头道:“我,我也没什么需要的。”
子钰温和地笑道:“什么时候你想到了,随时兑现。”
正说着,忽听前院传来阵阵鸣锣声响。子钰刚刚站起身,却被尹风拉住道:“家主说过,公子身子不适,不必前去。”
子钰摇了摇头,遥望着前院方向道:“今晚的寿宴必定热闹非凡,怎能错过?”说着,拉起子灏的手,“随为兄去为大父拜寿。”
秦伊想到自己也该回去了,正要告辞,却被子灏另一只手拉住,“姐姐随我们一道去吧。”
子灏昨日得秦伊相助,本就对这位顶漂亮的姐姐很有好感,今日又得她出手救下兄长,更是崇拜感激得五体投地。秦伊望着他哀求的小眼神,想着那医术第一的林太医也在寿宴之上,便也想去瞧瞧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与她爹相比有何差别,便点头答应了。
子钰本不想她身处勾心斗角的寿宴之上,但却忍不下心逐她离去,又见她脸颊红肿,不宜这么露面,便令尹风寻了顶幕篱,将她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准备妥当,四人出了清凉苑,一起往寿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