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孩子该有的语气和眼神。
叶倾怀的话中和眼中都像是含着一把刀,这把刀要劈向所有顾家的追随者。
贺庭泉犹豫道:“顾海望是顾阁老的嫡子,顾家在京畿卫中势力庞大,陛下若要清算,只怕近半人都要受到牵连……”
“不需要牵扯那么广泛。朕只要京畿八卫的卫将军都是听奉皇命的忠臣便可。至于下面的人,多是些会见风使舵的,谁强势他们便跟着谁,不必刻意针对他们。”
叶倾怀又解释道:“朕让舅舅来做这个京畿卫长史,并不是要舅舅来做刽子手。只是京畿卫对京城和皇宫的安危影响太大,朕不敢假以他人之手。如今顾海望已被贬为庶人彻底失势,若是这些卫将军们能看清局势弃暗投明,朕不仅不会动他们,还会厚待他们。若是不能,朕便只能将他们换掉。一切事情都有朕来主张,舅舅只要听朕的命令行事便是。另外,朕会给舅舅配一个副手,禁军的中郎将许宥行,他为人聪敏,舅舅有棘手的事情可以交给他去做。”
叶倾怀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贺庭泉已听明白,皇帝对此事早有决断。叶倾怀问他是否愿意出任京畿卫长史,只是一句明面上的客套,而非真的来征求他的意见。
于是他跪了下来,道:“谢陛下隆恩。微臣定不辱使命。”
叶倾怀这才松了神色,面上冷峻的神色被温暖的笑意取代,她起身扶起了贺庭泉,道:“京畿卫中有舅舅坐镇,朕可算能安稳地睡个好觉了。”
她扶着贺庭泉坐下,道:“任命的圣旨朕已拟好,明日早朝朕会在朝上宣读。朕已和赵胤实打过招呼,舅舅今日早些休息,明日穿整齐些,来上朝吧。”
贺庭泉心道:果然,皇帝在召见他前已经连圣旨都拟好了,显然没有打算给他留有拒绝的余地。
他看着这个已经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外甥,第一次眼里露出了敬畏之色。
眼前的孩子已经不是那个他记忆中的四皇子了,不是那个站在朝廷边缘沉默寡言地观望的孩子了,他已经提着刀下了场,成为了权力场中角逐的一员。
贺庭泉知道,对于那些在权力中心厮杀的人而言,亲情从来都不是温馨的羁绊,不过是维系权益的纽带罢了。
“陛下……微臣想多问一句,陛下为什么突然想让臣来做京畿卫长史呢?”贺庭泉的声音有些弱,他垂着头,掩饰着眼中的疑惧。
叶倾怀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叹了口气,道:“其实朕早就想启用舅舅。朕在朝中无人倚重,可信之人更少。但是,朕在母后临终前曾答应过她,绝不会让贺家搅入朝局。”
贺庭泉闻言一惊,不禁抬头看向叶倾怀,皱了皱眉,显然是想到了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
“母后的担忧没错,以朕从前在朝中的地位,不要说保护贺家了,就是保住自身都困难。”
叶倾怀轻描淡写地将这一页掀了过去,又道:“如今不同了,虽还称不上立稳脚跟,但朕在朝中已能说得上些话。朕考虑了很久,觉得京畿卫长史这个位置只有舅舅能胜任。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朕本不愿打破对母后的承诺。”
她坦然直视着贺庭泉,眼中满是热忱和期待:“舅舅,朕将京畿卫交付与你,是将整个皇城的安危都交付给了你。舅舅可不要让朕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