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保佑,让我明天能找到一棵百年山参吧!”
“王屠夫这个腌臜东西,让他多给块肥膘都不肯,希望他明天杀猪被猪拱死!”
“孙寡妇长的真好看啊!神仙保佑,只要让俺跟她睡一觉,死了也值啊!”
“希望明天的菜里多点油水吧……东家实在是太抠了!这么抠的人,为什么命这么好啊!”
“灶王爷爷保佑我家孩儿早点康复吧,我给您磕头了……”
“他日等我考中功名了,我一定娶上八房小妾!个个都像孙寡妇那么好看!”
……各种纷杂的意念和欲望瞬间充斥了黄殊的内心,他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几十个人,剧烈的冲突着、激荡着,那些平日不可言说的隐蔽的私念、龌龊的念头、心中的期盼、懊悔、抗拒……种种情绪疯狂的堆砌成一条大河,洗刷着黄殊的灵魂。
黄殊完全傻掉了,直到过了很久他才猛然醒悟过来,就像是溺水后突然得救,大口的喘息着。
他转头往下一看,只见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土地像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而悬浮在半空中的他,则是一团白色的影子,像雾又像光。
脑海中纷杂的声音渐渐适应,黄殊微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聆听众生心声。
他循着心声挨家挨户看过去,村民们大多数已经睡着,这些欲念是悄无声息散发而出的,就像是河水深处的暗流,表面上一片平静,下方却波涛汹涌。
原来,被祭拜的神佛,平时就是这种感觉么?
众生愿……如何满足?
心中感慨一声,黄殊正要中止神游咒,耳边却忽然响起了经文声。
赫然是他吸收功德时,那曾响起的奇异经文。
随着经文声逐渐清晰,那些萦绕在心头的欲念声音慢慢的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声音,像是黑夜里的明灯,无比显眼。
黄殊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跪在地上,身前摆着一张陈旧的木桌,桌上挂着一幅灶神像,三根清香点缀着微不足道的光芒。
“灶王爷……求求您让我孩儿醒过来吧,我活不了几年了,他再醒不过来,我没法伺候他了……”
“灶王爷啊,您救救苦命人吧!我那孩儿从小心善,从没做过坏事,他不该受这样的罪啊……”
老妇身边的土炕上,躺着一个面白如纸,身形削瘦的年轻男子,紧闭着双目一动不动。
这是……黄殊看着这老妇一家,心中充满疑惑。
经文为什么突然响起来?是谁在念经?
为什么心声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个老妇?
黄殊下意识的,朝着老妇家飘去。
老妇眼中含泪,颤巍巍的朝着灶神磕头,忽然间,她眼角看到一道白光亮起,下意识的扭头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黄殊飘进老妇家,看见老妇猛然回头,眼神中透露出惊恐和震撼。
他愣了一下,试探开口道:“你……能看见我?”
老妇全身一激灵,一下子趴在了地上,颤声道:“神仙老爷显灵了!神仙老爷显灵了!我看得见,我看见您了……”
黄殊沉默片刻,问道:“床上躺着的是谁?你在祈求什么?”
老妇激动的全身哆嗦,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黄殊温声道:“不必惊慌,我是本村土地,听到了你的心声,你可以慢慢说。”
老妇“啊”的一声,连连磕头:“土地爷,求土地爷做主,救救我的孩儿吧……”
老妇强忍着激动,磕磕绊绊的讲述起来。
她是三十里外马家村人,名叫马春花。年轻时嫁给落龙村李二牛为妻,生了一个儿子,起名叫李山。
李二牛三十岁时进山采药,不慎跌落山崖。马春花靠着给人浆洗衣物缝缝补补,勉强把李山养大。
李山自小懂事,很小就跟着村民们分辨药材,进山采药。闲暇时帮马春花缝补浆洗,砍柴做饭,是个有名的孝顺儿子。
三年前,李山进山采药,回来后就有些不正常,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嘴里时不时说胡话。发了三天高烧后,突然晕厥不醒。
马春花请了镇上的郎中来看,吃了几副药毫无效果,最后在乡邻的建议下,找了神婆来瞧了瞧,说是进山冲撞了脏东西,魂丢了。
神婆给做了法事,说如果半个月能醒来就没事,要是醒不来,就是一辈子活死人。
李山没有醒过来。
他还有呼吸,能简单的吞咽,但就是终日昏昏沉沉,好像变成了一个婴儿,除了吃和睡,失去了一切认知能力。
村民们都劝马春花放弃,但她抵死不从。毕竟男人早死,她只有这一个儿子。
但遭受了丧夫和病子的双重打击,马春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一个人要负担两个人的生计,日子过的凄惨不堪。
她终日以泪洗面,天天晚上拜神求佛,就是希望儿子能苏醒。
原本已经快要绝望的她,没想到终于攀到了希望,土地爷显灵了。
听完马春花的话,黄殊默默沉思。
那奇异的经文是在吸收十世善人功德时响起的,黄殊原本以为是善人的骸骨有神异之处,可牛头都把骸骨拿走了……那这经文是从何而来?
是这经文让他注意到了马春花,是不是意味着,是想让他帮帮马春花?
可是,该怎么做呢?
马春花的儿子魂丢了,自己虽然是土地公,可怎么招魂也一窍不通啊!
黄殊沉默着,马春花却想多了,她忽然以头杵地,泣声道:“民妇家穷,没有什么可孝敬土地老爷的,只要能救我孩儿,民妇愿意做牛做马,伺候老爷!民妇,民妇愿意一命抵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