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灯光明亮,各式铺陈摆设价值不菲。
周容将落地窗上的窗帘拉起,坐在高档沙发上,眼见右手边墙面上挂着一幅高仿的宋徽宗《瑞鹤图》。
回想起今日趁着学校放假坐车来到初蕊杂志社,之后又在编辑们的注视下撰写《杯中窥人》。
前后种种,此刻竟如大梦一场。
尤其是此时置身在这栋四星级酒店内,更是与之前两个月的窘迫生活形成鲜明反比。
神情复杂的周立仁正要说话,他手中的那部掉漆褪色乃至是外壳都已变质了的诺基亚6810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包浆了的狭小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大字:二姐。
周立仁立刻诚惶诚恐,连忙在床边坐下。
刚一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一阵凄厉轰鸣。
那宛如正在现场宰杀牛羊般的女人声音爆发开来:“周容的学到底是怎么上的?人家班主任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人家班主任一顿臭损,要不是我挂断的及时,非得是把我骂的狗血淋头不可!”
周立仁心中“咯噔”一声,结结巴巴地道:“二……二姐,这学校里又是怎么了?周容上学很是勤奋和刻苦啊。”
手机那一头的二姐惊声咆哮:“还腆着脸说勤奋刻苦呢啊?人家班主任说了,上礼拜的模拟考试周容连续好几科才考了几分!”
周立仁望着坐在高档沙发上那一副“至尊无上,舍我其谁”模样的周容,当即生无可恋的沉声一叹。
他正要开口向二姐赔礼,二姐的声音再次在手机里面炸裂:“周容这死孩子,就这么不争气!让我这个做姑姑的心都凉透了,看来他早晚把我气死才算是一个了结!”
周立仁面色土灰,正要说话,却见那头已挂断电话。
神经紧绷了一整日的周立仁,此刻便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深深低沉着头。
周容的这二姑脾气秉性相当恶劣,无论对谁都是恨铁不成钢,说骂便骂,说损便损,然而她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妇女。
万事都与她不相干。
良久,又是良久,周容幽幽问了句:“我妈呢?怎么不接学校班主任电话?”
周立仁垂头丧气地道:“做买卖去了。你们班主任把电话打到家里,打不通,这才打到了你二姑那里去。”
周容凝神片刻,皱了皱眉,不想在父亲心上热火浇油,也就没有再做追问的打算。
转头朝向落地窗外面望去。
夜色阑珊,月光如水,在窗帘的遮蔽之下,眼前所见一切都显得如此朦胧。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都是无言。
周容心中默默想着:这么多年了,这母亲整日里早出晚归神秘兮兮,说是做买卖,可也不知怎么,从来也没有见她拿过一分钱回来。
这买卖却又做到哪里去了呢?
人常说做买卖有赚有赔,这是天经地义的,可这母亲既没赔过也没赚过。
这究竟又是做的哪门子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