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后知后觉的赵摧龙,孙一平和见深都有些无奈。
这个汉子重情重义,在办案的时候也能做到一丝不苟,但是有时候的确反应比较迟钝。
或者说······因为心思纯正,所以总觉得别人不会害自己。
殊不知在这看似太平盛世,他的这个位置,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热呢,要不是忌讳他是赵家人,早就不知道把他发配到哪个郡县去了,说不定就发配到和妖族毗邻的巴陵郡去陪他的小师妹了。
而此时回想起来妖族强者可能会借助这珠子潜伏在胥郡的事,赵摧龙更是觉得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放妖族进城,别说是大肆破坏了,就是一个两个妖尊直接出现,就已经足够引起轩然大波。
到时候戒幢律寺可能损坏的只是名声,朝廷想要引入瀚海佛国对付青台宗,也不可能指望着这么一件事就能把根深蒂固的戒幢律寺推倒,想要借助戒幢律寺直接牵连青台宗,拔出萝卜带出泥,更没有那么简单。
青台宗经营数百年,香火鼎盛,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跌落谷底的?
而赵摧龙作为抚妖司银牌捕头,办事不力,可是要被摘帽子的,抚妖司的人才选拔任免,可是遵循的朝廷体系,自不会顾及你的声望和面子。
尤其是在本就有人刻意操纵以制造出这番局面的情况下。
此时赵摧龙有点儿坐立难安,不过毕竟是一方银牌,还不至于直接就开口向两位好兄弟寻求帮忙。
因为赵摧龙也知道,这就着急忙慌的找上去,孙一平和见深可不会顾及兄弟情义,该狮子大张口的的时候绝对不会含糊。
他们两人是赵摧龙称兄道弟的好友不假,但是首先还是宗门嫡传,要为宗门争取利益。
当然,赵摧龙面对两人的时候亦然如此。
今日大家有可以合作之处,称兄道弟、情同手足,来日宗门之间刀兵相向,这兄弟情谊虽也不至于反目成仇,但顶多也就是互相保全性命,若说为了兄弟而倒戈,那断不可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信奉,否则都是那般墙头草,也不可能互相重视对方。
见赵摧龙沉思,孙一平自然看懂了他的顾虑——
虽然此时此事涉及到宗门利益,不应当谈兄弟情谊,但是赵摧龙早就已经习惯了在两人面前表露心声,大家也都知根知底的,所以心事也不由自主挂在脸上,很容易解读。
轻咳一声,孙一平开口道:
“其实赵兄也不必太过担忧。
一来这珠子之前也没有见哪个妖尊使用过,说不定还不足以掩盖妖尊的气息。
妖尊是何等修为?如此高的修为,想要遮掩以至于戒幢律寺完全无所察觉,几乎是逆天而为,不会那么容易成事。所以这珠子十有八九还是局限在化形妖族使用。
而就算是妖族那边又研发出来了新的适合于妖尊使用的,说不定青台宗已经找到了破解的门路,何必畏惧?想来戒幢律寺这边无法参悟,也已经足够引起青台宗的重视。”
“期望如此吧······”赵摧龙犹豫了一下说道。
这种到底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的问题,谁又说得准?
孙一平尚未说完:
“除此之外,余还可以去请小姨坐镇胥郡抚妖司,多少也算是护持一二。”
“这······”赵摧龙皱眉。
就像是眼前的孙一平和见深都不仅仅代表自己一样,陆轻鸢自然也代表着勾吴四姓,至少代表着四姓之中的修道势力,其以半步元婴的修为稳居四姓嫡系弟子之首。
当然,以四姓的实力,是笼络了不少旁系或客卿元婴,但是这些人终归都没有陆轻鸢这个陆家嫡女有话语权和号召力。
可是允诺陆轻鸢坐镇抚妖司,这岂不是意味着告诉所有人,胥郡抚妖司是勾吴四姓罩着的了?
诚然,这样可以让虎视眈眈的外来势力稍稍打消念头,但是这又何尝不是直接倒向了本地势力?
抚妖司本应该居在正中,代表朝廷行事,不偏不倚。
私下里的合作可以玩出很多花样,甚至包括帮忙藏匿一个妖族至关重要的人物,但是这种就差直接扯嗓子告诉天下人的明显站队行为,赵摧龙可不敢做决定,更不敢盘算这样做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赵兄总是瞻前顾后的话,只怕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孙一平循循善诱。
此时的他,倒是像极了正在引诱着好人一步步走入陷阱的恶人。
但是事实上孙一平很清楚,赵摧龙最近几个月都已经做了这么多明显倾向于天师道和青台宗的事,想来在对手那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还真的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
浊浪滔滔下,几人能不沾泥泞?
而现在这浪涛眼见得越来越湍急,站在中间的人,不一定最安全,反而可能最危险,盖因双方都可能看你不是好人,既然争取不到,那就永远杜绝你倒向对方的可能!
反倒是真的成了对方的人,在这斗而不破的大局面下,不会贸然下死手,不然直接引爆局面,没有人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因此赵摧龙现在站在堤岸上,却也已经衣带湿透,所以孙一平还不如拉他一把,直接下水。
赵摧龙还在思索,而孙一平也只是点到为止:
“余现在去府衙上一趟,也算是去做那未竟之事,赵兄可以好生考量,目前也不急于一时。
且就算是余暂时离开了胥郡,和尚也在这里的,赵兄有什么事自可以找他说。”
经过胥郡、东海的连续争锋,原本也因为争夺国教的位置有点儿小龌龊的天师道和青台宗,现在自然同气连枝。
兄弟阋墙,外御其辱,这个道理大家还都是懂的。
因此现在见深作为嫡传,完全可以代表两宗的态度。
“也好。”赵摧龙不再犹豫,长身而起,“那为兄也陪贤弟走一遭越溪镇抚妖司吧。”
“哈哈那可不敢当!”孙一平晃了晃手头上的铜牌,“小小铜牌,面对你这银牌,胆战心惊,如何断案?”
赵摧龙见他不愿,也不强求:
“那为兄先回城中,贤弟走时,再备薄酒,务必赏光。”
“这是自然。”孙一平送两人离开。
接着看向亭子里安安静静撸猫的林沫:
“要不要一起去府衙上坐坐?也帮夫君分分忧?”
林沫目光流转,浅笑道:
“让一介妖女坐衙抚妖司,得亏夫君想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