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咀嚼着，一边看向厨房含糊地问道：“儿子，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厨房中忙活完的年轻人愣了一下，他端上新鲜出炉的烤土豆，单手转动轮椅，将自己推到餐桌前。

“没啊…一切顺利，学校里的知识也很简单。”

青年人说着这话，眼神有些闪躲，他向上瞟了一眼，见父亲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他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哈哈哈！你说你这小脑瓜子是怎么长的，太聪明了，一点都不像你爸我。哈哈哈，我儿子就是厉害，以后成绩好了进了大公司，你老爸我也能跟着沾光。”

“进公司有什么好的？要我说加入一个赛博朋克团队也能挣钱，还自由……”

“咳咳咳……”

“爸，你生病了？”

“没…没啊！哈哈……”

“爸，今天您看上去心情很好？”年轻人看向父亲，他总觉得自家父亲的眼里总是透露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且眼神还时常瞟向自己。

安德森的手掌轻轻抚过年轻人的头顶，年轻人本能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躲开，任由父亲揉搓着他那棕色的卷发。

“过两天，爸带你去做义体安装手术，为你换上最好的义体。”

“爸，你又开玩笑了……”

“臭小子，你爸哪次是开玩笑的？不过这次爸终于凑够了钱，咱过几天就去做手术。”

年轻人听到这里，切土豆的餐刀忽得一滞，皱着眉头看向父亲。

“爸你哪来的钱？你可不能去干那些坏事啊！”

“臭小子，你还不了解你爹嘛？”

“爸，你该不会？”年轻人神情有些错愕，他仔仔细细地查看父亲的身体，想要从父亲的脸上看出端倪。

“放心，爸不会卖掉自己的器官，你老爸我可还没活够呢。”

“七年了啊……”安德森缓缓吐出一口气。

距离儿子被人打成残疾，坐上这副轮椅，已经七年了。

“你爸我没用，这么多年了也攒不出钱来给你做手术。”

“你妈走的早，在她走后我也没能让这个家好起来，希望她不会怪我。”

“爸……”年轻人面对老爸突如其来的伤感，有些不知所措。

安德森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是笑意，可眼眶确实渐渐红了。

在儿子被打成残疾的时候，安德森没有哭。

在收到陈幽预付的酬金的时候，安德森没有哭。

在决定回到家给儿子一个惊喜的时候，安德森也以为自己不会哭。

可当他真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儿子时，眼中的泪水，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安德森哭了。

自从安德森长大以来，这是他第三次流泪。

“现在爸找了个新活，终于攒够给你做手术的钱了。”安德森呲牙，笑中带泪。

“也算没有辜负你妈的期望。”

“不管你愿不愿意，但为了你妈，你爸我还是希望你拿着这钱把手术做了。”

“你长大了，该去亲自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你妈走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攒钱治好你的双腿。”

“现在你爸我终于做到了，可惜她却没有等到这一天……”

安德森说着说着，竟是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声抽泣了起来。

“爸，我别哭了，我做还不行嘛。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每天晚上的夜班您就别去了，一天三班倒，没老死也累死了。”

年轻人看着父亲，眼里前所未有的认真，“既然已经攒够了钱治好我的腿，就不用这么拼死拼活了。”

安德森抹了一把脸，脸上重新展露出笑容。

“行，我答应你！等你安上了新腿，咱父子一起去游乐园、花园广场……还有那个……金色海岸，我跟你说啊，那海可漂亮了，你爸我年轻的时候还和你妈去过呢，那里……”

年轻人听着父亲的话，也露出了笑意，在他的记忆中，这是自他残疾以来父亲话最多的一次。

入夜了，两个男人躺在一张拥挤的大床上，他们各有心事，他们各怀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