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不可查的异响传来,成君敏锐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雪白的身影一动,一把飞刀自她掌中飞出,直奔尹婉兮而去。
几乎没有思考,成君垂手摸向腰间的匕首,以他的功力,只需将匕首击出,便可轻松化解那柄气势凌厉的飞刀。可不知为何,他的手指却在匕首上一顿,随即飞身跃下,一把抱住尹婉兮,顺势转过身,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接下这一刀。
转身的刹那,尹婉兮才看到远处那抹雪白的身影,正满眼杀气腾腾的瞪着自己。飞刀深深刺入成君的肩胛处,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子一软,伏在了尹婉兮肩头。
见一击不中,那抹白色的身影衣袖一挥,又一柄飞刀在掌中闪着寒芒,作势就要击出。尹婉兮见状,来不及多想,手腕一翻,扬手发出四根金针,破空而去。只见对方身形一顿,飞刀却依旧脱手而出。
听到身后的破空声,成君回身扬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通体漆黑的机巧弓弩,一支精巧的羽箭迅疾射出,在空中击飞那把飞刀,又狠狠刺中那抹白色的身影。
“成君!”尹婉兮惊呼一声,连忙去查看他的伤势。成君却一把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反而紧紧将她护在身后,一步一步向那抹身影藏身的树后走去。
到了近前,一个一袭白衣,轻纱遮面的女子倒在地上,胸口深深没入一支鲜血淋漓的黑羽箭,此时正靠着大树,大口的吐着鲜血。听到二人来到面前,才缓缓抬起头来,满眼怨毒的瞧了一眼。
“路离!”
她眸中的怨毒瞬间转为惊愕,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成君闻言却不屑的冷冷说道:“我当是谁活腻了,原来是你!看来我当日饶你不死,也是枉然,你终究是自寻死路!”
她闻言,抬手缓缓摘下脸上染血的面纱,虚弱的说道:“路离,我当日救过你一命,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荒山野岭了,你忘了吗?”
成君却似极不耐烦一般,皱眉冷冷说道:“我不叫路离,我的名字,你没有资格知道。既然你胆敢伤害兮儿,定是活的不耐烦了!我倒是现在就可以成全你,送你上路!”
说着,他便扬手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她。尹婉兮见状,忙上前拦住,将柳莘月护在身后,说道:“成君!不要杀她!她虽然伤了你,可她也受了箭伤,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伤势不轻。她已经受到教训了,你放她走吧!”
成君眸中的寒意骤然大盛,冷冷盯了地上的柳莘月一眼。却见柳莘月弯腰吐出一大口血,急促的喘息了几声,才咬牙说道:“尹婉兮!你不要假惺惺的装好人了!我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你滚开!我瞧见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就恶心!今天,我要是命不该绝,他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她神色凄厉,语声怨毒,眸光似刀剑一般,恶狠狠的瞪着尹婉兮。
成君望着尹婉兮早已苍白的面色,冷冷问道:“她这个样子,你还要救她?”
尹婉兮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柳莘月,声音虽轻,却清晰无比的说道:“要救!我师傅教过我,医者仁心,当救需救!身为医者,可救不可杀!无论她是善是恶,自有她的结果,没有杀的道理!”
成君只觉脑中轰然一响,猛然想起在极渊城的客栈中毒发那一夜。尹婉兮曾气息奄奄的对他说过:“成君不能死!当救需救,我一定,要救你。”
当时,他以为,兮儿是对他有情,有意,才会那般不顾自身安危,跑回客栈,用自己的鲜血救了他。原来她口中的当救需救,是受了师傅的教诲,尽她医者的本分。原来,他在她眼中,只是一个寻常的病患,仅是一个病患而已!
如此说来,她当日独自入山,冒死采回九转还魂草,又不惜一夜白头,几乎耗尽自己的半条性命,为他炼成烈阳丸,解除他的寒毒攻心。他一直以为,她是对他用情至深,才会这样为了他,出生入死,不惜一切。
可这一刻,他却恍然大悟。原来她纵使记忆全失,心智受损,也从未忘记自己身为医者的本分。她对他,从未有过一丝情意!原来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他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尹婉兮依旧牢牢挡在柳莘月身前,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紧紧盯着他,透着一股异常坚定的凛然之气。
成君望着她清冽的眸子,唇角竟忽然浮起一抹恍惚的笑意。那笑意苦涩凉薄,宛如一杯早已没有半分温度的清茶。入口清清淡淡,回味却只有浓浓苦涩,令人只觉苦不堪言。
原来她的好,是如此的公平!当救需救,对谁都没有分别。哪怕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要害她杀她之人,她也同样要救!她对谁都好,医者仁心,普度众生,可他却只觉得凉薄。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博爱之人,才是这世间最凉薄无情之人。
“成君?”尹婉兮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唤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