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霍爷将蘸了红油的筷子戳进桌前清水的碗里。
“可惜了,多好一锅汤,我只能吃这没味儿的,真没劲。”
几乎没吃几口,用来涮油的清水碗里便飘起了点点油花。芝芝沉默着机械地将被污染过的水撤掉,冲换上新鲜的茶水,重新端回霍爷桌上。
霍爷撑着胳膊,侧过身来,直愣愣地盯着长发垂肩的少女,也不开口多说什么,只是这不请自来的眼神中连一丝愠色也没有,只有空洞洞的麻木和阴冷。芝芝垂着眼,也不吱声。
安静,却不平静。
“芝芝,你来我这里多久了?”
“一年多。”
芝芝心里的另一回答是,372天,一百零六天,每天都数着。
“都一年了啊,难怪胆子见长。”霍爷这话里听不出来是不满刚刚芝芝抢着上前帮祁仕大敏挡下了“捞勺子”的事儿,还是对她“宠爱的夸奖”。
“霍爷怎么这么说。”
她依然垂着眼,装作不知道霍爷什么意思,她只是见老板吃饭的家伙掉进去,做自己份内的事情而已,根本没细想霍爷刚刚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能这么理解才能不坐实忤逆了霍爷之实。
霍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抬手隔着芝芝的长发捏住她的后脖颈,微微使力,将芝芝的脸扯到了自己面前。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平时对你客气点,你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芝芝被扯住头发,原本明艳精致的脸上早已失了生机,藏在凝脂般的皮肤下的尽是破碎。
她也冷冷地看着霍爷,两片红唇紧闭不予回答。
见她这副模样,霍爷松开了捏住她的手,反倒笑了起来。
他喜怒无常,城府深重,身边的人跟着他再多年也不能完全摸透他的心思。只知道,有时霍爷笑了,有人就要哭了,但也只是有时,霍爷不会轻易让人观察到什么规律。
“你这么漂亮的脸,我可舍不得它花咯!”
边说,霍爷边重新将筷子伸进红锅里,捞出一大块肉,肉里还裹着密密麻麻的大料。他将油汪汪的肉浸进刚换的清水碗里,晃了几个来回,抖落干净,塞进了嘴里。
紧接着又来来回回夹了几趟,大快朵颐,不一会儿涮的清水变得油汪汪的。
芝芝想伸手去换水,却被霍爷阴冷冷地笑着拦了下来。
“急什么。”
霍爷又吃了几口,咬断,涮涮,咀嚼,咽下。
“芝芝啊,能吃辣吧?”
他吃饱满足地靠在椅背上,幽幽地问了这么一句,边说,边将已经像泔水一样的自己涮菜的碗递到了芝芝面前。
“要不要也尝尝?”
霍爷的语气里有一丝抑制不住的开心,如同虐猫的人想用拌着钢丝球的猫罐头诱惑一只流浪猫一样,想看戏,想得逞,想玩弄,想凌虐。
芝芝看着眼前这碗泔水,液体上漂着层层油花,碗底沉着乱七八糟的大料,中间悬浮着点点食物残渣。再联想到刚刚霍爷一筷子进嘴,一筷子涮肉的动作,水里还掺杂着这个男人的唾液。
胃里一股酸液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
恶心,只有恶心。
她眉头轻蹙,瞬间又展开,伸手接过了这碗“汤”,已然心知肚明,这是对她刚刚“多事”的代价,迟早要来,躲也躲不掉。接是接过来了,可嘴巴却迟迟难以靠近,多向前移动一毫米,芝芝胃里便翻滚不住地想要吐出来。
芝芝本就爱干净,有洁癖,别说是别人的涮菜水,以前就算是自己的白开水里滴上一滴油,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换掉。
她拼命地想着,想着刚刚祁仕红肿颤抖着的手,想着差点被拖出去“试试”的大敏,决然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