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军队在国王的亲自率领下前行在滨海大道上,而梅斯公爵作为提利尔家族与本次联军的另一方重要代表,也跟在国王身后一起骑乘于整个军队最前列。
五万八千人的军队前后大体分为两个部分。本身就效忠拜拉席恩的王领及风暴地军队构成前军,响应提利尔号召前来支持国王的河湾地军队则成为后军。
大军自高庭开拔已有数日,并且在前日经过了古橡城——这个河湾地最西边的大家族城堡,拥有者是血脉古老的奥克赫特家族。而此次出征守护在劳勃国王身边的一位御林铁卫——亚历斯·奥克赫特正出自这个家族。
离开古橡城继续前行之后,大军基本上就算进入了西境的领地。不过接近的两天的时间过去了,行走在滨海大道上的联军却始终没找到一个来自西境的敌人。
而联军拥有着来自河湾地和高庭的充足补给,人数上又远远多于西境可能存在的军队。所以国王一路上也没对周围的小村庄产生过什么兴趣,自然也不会让联军去劫掠或破坏那些现在已经没有多少男人的村庄们。
行军过程中,国王收到过来自北军史塔克与徒利家族的信件,也收到过在金牙城前扎营堵住黄金大道的部队传来的消息。两者都没有见到西境的军队出城进攻过,很可能如今西境其他地方只剩下了少量守军。
这样的情形似乎在说,兰尼斯特正像劳勃所期望的那样,将西境所有的军队都摆在滨海大道上试图与南方的联军一决雌雄。毫无疑问这让国王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更加迫不及待。
今日大军开始走到紧挨着鸡冠森林的滨海大道段落后,劳勃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兰尼斯特的军队就在前方。因为西境拥有着一个无险可守的南方门户,而这个与海岸线一起将滨海大道夹在中间的大片森林几乎是唯一能称得上对守军有利的地形。泰温不可能放过利用这个地形埋伏自己的机会。
甚至在从高庭出发前,国王就与大多数领主以秧鸡厅攻防战为主题召开过军事会议。毕竟如果不在秧鸡厅尝试阻挡一下南方联军,那国王就可以畅通无阻地一路在大道上疾驰前往兰尼斯港。而在兰尼斯港进行双方决战的话,毫无疑问会对西境人的信心以及兰尼斯特的荣誉都造成打击。
劳勃如此肯定,所以当他收到斥候的消息——得知坐落在前方滨海大道的秧鸡厅城堡下竟然有着超过一万人的庞大军队已经摆好阵型严阵以待时,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看来泰温那头老狮子终于决定亮出爪牙和我的大军来一次真正的较量了!”国王兴奋地朝着身边的人喊到,“而且我敢打赌,那老家伙一定在城堡附近的森林里埋伏了其他军队。”
劳勃充满自信,比起平日里就能接触到的女人和酒来说,近在眼前的战争更能让他体会到生命的激情。而毫无疑问的是,他也相当擅于此道。“斥候说城堡下面的军队看上去有一万出头,但西境可不止有这点能耐。这片该死的土地想要集结出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并不算太过困难。所以我猜,等我们从正面以摧枯拉朽的态势想要吞掉那一万多人的军队时,另一支几乎一万人的伏军将会从右侧的森林里突然冒出来冲击我们的军阵。”
“但是主动进入森林去找他们就太蠢了。”他摇头否定了一种可能的方案,随后让传令兵去向整个军队传递命令。“告诉所有人!一会儿打起来之后右侧会有敌军从森林里冲出来,但不用怕,我们将把他们和前面的敌军一起揍个稀巴烂!让所有领主大人们将军队从行军队形迅速转变为右侧上角形,并叮嘱右侧部队随时注意局势,加强防御。”
于是一名举旗的骑士与一名传令骑手一同前往后方的军队。
“梅斯公爵?”国王注意到这位充气鱼大人此时脸色惨白,好像是害怕和紧张到了极点一样。旋即便想起这位“充气鱼”大人总是拿那场击败自己的“岑树滩之战”来吹嘘自己在战争方面的才能。
然而记性没那么差的劳勃记得清清楚楚,那场在整个战争期间并没有贡献多少决定性的战役虽然确实以他自己的败走为结局,但真正将他击败的乃是蓝道·塔利伯爵,而梅斯公爵只不过是在战斗结束之后才率领提利尔军主力加入战局而已。
另外由梅斯本人率领大军完成的风息堡之围,则更是称不上是什么战斗。他根本就是领着所有人在风息堡外面每日大摆宴会或举办游乐活动而已。虽说换一个指挥官在风息堡之围中也不一定能表现得更好,但这样的经历还是让梅斯公爵这位想要证明自己拥有才能的大贵族在实际上向大家展示了他并没有真正参与过战争的真实情况。
而如今面对一场必定胜利的战斗,梅斯竟然都能吓得脸色发白,心情大好的国王也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了。“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白?是离开水太长时间了吗?还是被狮子的名头给吓破了胆?”
“充气鱼大人”并不会因为国王用和鱼有关的笑话嘲笑他就真的生气,他只是局促地点点头,然后为自己稍作解释。“让陛下见笑了。也许是我确实年纪大了一些,一想到我们的小伙子马上就和敌人短兵相接,就不免得有些紧张。”说着还掏出了一张绣有玫瑰状金线的丝绸手帕擦了擦脸颊上的冷汗,把国王逗的又笑出了声。
太阳从高点渐渐下落,就在它位于西方天空上的半高位置且正好高悬于大道西侧的海岸线之上时,已经完成阵型变化的国王联军正好前进到了能远远望到秧鸡厅城堡以及城堡前方大军的位置。
两军隔着大概一里格的距离遥遥对峙。
秧鸡厅前的兰尼斯特军队大概有一万两千人,分列为最常规的左中右三军,且最前方大概三千名骑兵看起来准备着随时冲锋。
而国王的联军则因为其右侧上角形的阵型,从兰尼斯特军队的方向看去,那大抵是一个大写的“L”形。能同时应付秧鸡厅城堡以及东侧森林两个方向的攻击。这让兰尼斯特军队中的一些士兵有些紧张不安,因为他们知道,另一支己方的军队的的确确是要从森林中杀向对方。
劳勃遥望着城堡的城墙上,虽说这个距离完全看不清甚至看不到单个的人影,但他就是隐隐有种感觉——泰温·兰尼斯特就站在城墙上也看着自己的军队。
而且……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对方中军前方一道闪亮的身影——那身影反射出的金色光芒跨过一里格的距离直直地射进自己的眼睛。毫无疑问那人定是穿了一身金甲。“‘弑君者’……”国王低声呢喃,随后却又开心大笑。“可惜我这个国王注定不会死在他手上哈哈哈。”
一旁的蓝礼也打趣起来。“每次看到那身盔甲我都觉得,那家伙未免也太夸张了。我只不过是在头盔上加了两根黄金鹿角而已,他却将全身盔甲都镀了金。明明没有我的鹿角贵,但看上去却闪耀得多。”年轻的法务大臣摸了摸头盔上的鹿角——当初在比武大会上断裂的那一根已经被他重新找莫特师傅补了上去。如今战斗在即,蓝礼发现自己好像比想象中的紧张一点。
海风吹过,带走了不少士兵脸和脖子上的汗水。
“全军!向前推进!骑兵!冲锋!”劳勃的吼叫声如钟鼓齐鸣,而身后的执旗骑士和传令骑手则反方向奔向了两边。前者跟着冲出军阵的骑兵一起带着卷起的尘土轰向兰尼斯特的军队,而后者则带着全面出击的命令向整个联军传达。
霎时间,主要由风暴地、王领和谷地军队组成的“L”中的那一个横杠,就在其中数千骑兵的带领下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了秧鸡厅城堡。偏后侧的弓箭手阵列则随时准备着在敌军进入射程后用箭矢铺满对方的天空。
劳勃和蓝礼、梅斯以至于瑞林等人仍在保持在军阵前方中央,并随着步兵的推进越发靠近敌军。虽说这些领主大人和贵族骑士们也是当之无愧的骑兵,但先锋骑兵的冲锋毕竟太过杂乱和危险。身为军队的指挥官和国家的国王,劳勃也只能按耐着兴奋与冲动留在步兵军阵前方,等待着双方步兵接触后再将自己投入到更加全面的厮杀之中。
于是在联军的第一波数千骑兵奔向己方之际,一身金甲的詹姆也当即率领着三军前方的三千骑兵迎面冲向对方。虽说己方骑兵的数量比对方第一波都要少上两千左右,且一里格的距离对于骑兵相向冲锋来说也不过只需片刻之久。但詹姆神色坚毅又沉稳,好像完全不担心己方在这场战役中的失败。
劳勃毫不意外地看着敌方骑兵冲向己方。毕竟如果放任五千的骑兵蹂躏着脆弱的步兵阵列,那么兰尼斯特军队的失败将到来的比原本还要快。
然而,国王的表情马上就变得疑惑了起来。因为他看到,敌方的步兵军阵竟然也在稳步推向己方。
“这怎么可能?放弃城堡守军居高临下的防守支援,以少得多的人数主动靠近我们的军队,难道仅仅是为了放大伏军出现时我军的慌乱?”劳勃心中思索起来,试图理解战场上此时完全不合常理的动态。“但这肯定没多少效果……泰温或者说这场战斗的指挥官不应该犯下这种低级错误。该死!他们到底还有什么盘算?”
此时两军的骑兵已然纠缠在了一起。虽说联军方这第一波的骑兵比兰尼斯特方多出了两千,但说到底在骑兵对战骑兵这种来回纠缠的战斗中,一两千的差距还并不足以在短期内出现一边倒的局面。因此也可以说,双方的骑兵都算是被彼此给拖住了。
但这并不让劳勃担心。现在参与进战斗中的只是第一波的五千骑兵,等到第二波河湾地的六千骑兵加入战斗,那么敌军那可怜的三千骑兵马上就会四散而逃。余下的战斗可能都不用步兵参与多少,仅靠己方骑兵的撕扯就能让敌军全军溃败。
国王如此想着,然后回头看了看,想知道主要由河湾地军队构成的“L”中的竖杠,也就是右军推进到了哪里?而其中的骑兵又冲锋到了什么位置?
然而令他疑惑的是,右军的推进速度十分缓慢,明显与前军的步兵军阵出现了脱节。而更奇怪的是,河湾地六千骑兵好像也刻意控制着速度,如今位置只比他们的步兵军阵靠前一点。照着这个速度,恐怕等前军的步兵与敌军步兵短兵相接后那些骑兵才能加入战斗,但那个时候骑兵所能发挥的作用就会大打折扣了。
国王疑惑地看向提利尔家主、南境守护梅斯公爵。“梅斯大人,为什么河湾地的军队前进地如此缓慢?我记得在会议上应该说过,为了减少伤亡,在战斗中应该尽量发挥我军的数量优势,尽最快速度击溃敌军。”劳勃眉头紧皱,不知怎的,他此刻感到自己有些心慌气短。
“啊……我也并不太清楚,也许是因为您刚刚让他们注意右侧的防御,所以他们才严格维持着对东侧森林的注意而拖累了前推速度?”梅斯公爵汗水直流。“实在不行,我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并以他们封君的身份催促他们尽快赶来。”
劳勃心跳越发杂乱,“那就快去吧。”他好像听到森林里传出一些声音,也许兰尼斯特的伏军马上就要出现了。
梅斯公爵骑着漂亮的母马转身奔着右军方向离开。但就在他远离几步,身处能回头与国王喊话的最远距离时,突然勒马转身,朝着劳勃大声喊了一句有些莫名的话。“对不起!陛下!是母亲大人非要这么做的!”随后便立刻转身朝右军飞奔而去。
而就在国王因为喊话愣住的片刻,几名原本跟着梅斯公爵的河湾地骑士突然迅速来到蓝礼身边的维拉斯爵士身旁,在维拉斯的惊呼声中用剑柄将他敲晕,随即把他虏到马上带着就快速离开了前军的军阵,朝右侧森林冲去了。
蓝礼满脸疑惑和懵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解地问向自己的大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绑走洛拉斯做什么?”
然而劳勃此时却全身颤抖,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愤怒又绝望的戏剧正在眼前上演一样——他终于明白了如今自己面临的局面。
“天杀的提利尔背叛了我们!蓝礼!河湾地背叛了我们!他们有三万人!我们面前还有兰尼斯特的一万多人!马上又会从森林里钻出来一万人!他们从前面、后面和右面把我们的军队给包了起来!而我们左面是他妈七层地狱的大海!”
仿佛是为了呼应劳勃的讲解一样,一阵嘈杂的声响自前军步兵军阵的右侧森林中响起。而下一刻,便是两千骑兵骑着迫不及待的战马冲出了树木与树叶组成的荫蔽,后面更是隐约能看见好几千步兵战士正在从深处逐渐出现的身影。
满脸不可置信的蓝礼又转头看向右军的方向,只见那支庞大的河湾地军队立马提升了前进的速度。但令他和劳勃绝望的是,从那些最前方骑兵的奔袭方向来看,他们的目标的确不是从森林中出现的兰尼斯特伏兵——而是国王所率领的前军。
“我们结盟了!这些该死的提利尔!我们明明结盟了!”劳勃咆哮怒吼,声音与之前他高声宣布全军推进时几乎一样响亮。
蓝礼看向前方仍在彼此纠缠的两支骑兵,以及对方稳步推进的步兵。又转头看了看己方步兵军阵因为右侧突然出现敌人而稍显慌乱。讽刺的是,由于现在士兵们还没有意识到三万提利尔大军的临阵反叛,而且开战前国王也通知过所有人右侧会突然出现敌人的伏军。所以此时看来,士兵们的慌乱程度要比国王和蓝礼低得多。
“没有……大哥,我们确实没有结盟。”沮丧的蓝礼垂头向国王说着话,他头盔上闪闪发光的黄金鹿角看上去仍然那么尊贵精致。“在高庭……艾德瑞克和玛格丽的婚约暂时被搁置了,其他人的婚约又尚未敲定。我们和提利尔确实没有正式结为盟友。”
“啊啊啊啊!”劳勃暴怒地空挥着他沉重的战锤,使他胯下强壮的战马都不安地左右摇摆起来。
“陛下!”紧跟在国王身边的巴利斯坦爵士大声喊到。“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趁着现在敌军和叛军还没有完全和彼此连接,我们应该快些突围。”年老的御林铁卫队长看了一眼同样身披白袍的亚历斯爵士——他的家族此刻就在那些河湾地叛军之中,说不定带领他们奥克赫特家族的军队的还是他那位大哥。
但是亚历斯爵士神情疑惑而悲愤,看到巴利斯坦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他立刻明白了对方在迟疑着什么,于是马上为自己辩驳。“我不会像他们一样背叛陛下的!我是发过誓的御林铁卫,我会为了守护国王而战死!”
“陛下,右侧的兰尼斯特军队现在是三个方向中兵力最少的。而且一旦我们能击穿他们,就可以直接撤进那片森林中。那会比在平坦的大道上更加难以被发现。”巴利斯坦没说什么关于亚历斯爵士的话,而是迅速地向国王提出突围和撤退的建议。
然而随着几人交谈,整个大战场中接近八万人的双方军队已经越发地靠近彼此,即将彻底融合为一团混乱的人体漩涡,而国王几人以及他们所率领的忠诚军队就是漩涡的中心。
眼看着由于河湾地叛军越来越明显地直奔前军而来,有些机灵的战士已经意识到了友军反叛的现实,无法遏制的慌乱开始在前军中迅速扩散。
“传令!所有还忠诚于雄鹿旗帜的战士们!调整方向以密集阵型向东侧突围!目标是打穿敌军后撤退进森林!”眼看着没有任何时间来犹豫,国王果断地采纳了巴利斯坦爵士那很可能是当下最优解的提议。
随后他驾马而去,亲自来到军阵最东侧,让自己成为了带领军队突围的尖兵。而御林铁卫和蓝礼等人也赶忙骑马跟上,一起组成了试图将敌军从中间撕开的尖凿。
几人武力超群,浴血奋战间不断地收割着兰尼斯特军队的性命,即使是初次上阵的蓝礼也在局势逼迫下暂时忘却了紧张和恐惧,将自己的黄金鹿角沐浴在了鲜血之中,确确实实让整支越发混乱的军队向东侧转移了不少的距离。因此也让北边和南边正在靠近的兰尼斯特与河湾地军队不得不稍稍调整位置和方向才能将所有人整合成为针对拜拉席恩军队包围大军。
但人力终究有限,在肾上腺素刺激下的超常发挥也极为耗费体力。距离彻底撕开敌军、打通前方通向森林的通道还有着成百上千的敌军士兵阻隔。而劳勃等人却已经由于疲惫而逐渐不再能坚持得住那英勇无敌的状态。
就在劳勃于沸腾的心跳声中以为自己就要在这卑鄙的战斗中丢掉性命或者被泰温那老狮子捉为俘虏时,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突然来到了他面前——正是长着蓝色鳞片的瑞林。
“陛下,蓝礼大人,如今战况不容乐观,请和我一起迅速逃离战场。”就在众人都疑惑这个瑞林要用什么办法带人逃离时,他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瑞林在说完话后随着一阵光线的扭曲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只给他们留下了一匹无人骑乘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