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我与各位一样,正对如何学好这数学加几何而无比忧虑呢,何谈胸有成竹啊。”
瞿朗早已在心中打定主意,不可将自己经历过通盘的西式现代教育这件事表露出一丝一毫,故而赶忙这样回答。他是这么想的,同时也是这么做的。后面提交作业给诺曼老师的时候常常故意写错,时日一长逐渐变成了反面案例。与此同时,严复的学习能力优势逐渐显露出来,他的作业每每能拿到 A,入学考试严又陵能独占鳌头确实是当之无愧。
时光飞逝,解析几何的学习很快来到了尾声,法雨堂窗外的景致亦从秋日转变为了冬日。这天,洋老师诺曼刚刚摇摇晃晃地踏入教室,瞿朗就察觉到了他和往日的不同,位子在头两排的同学们亦闻到了老师身上明显的酒气。
“今天……不教新的课程,我来出……一道题目,检验一下你们……学得怎么样……”诺曼努力在讲台上站定,冲着底下的学生们说道,说完转身在黑板写下题目。
“已知正三角形 ABC,在它的每条边上各有点 D, E, F。 S△AEF=S△BDF=S△CDE,求证三角形 DEF也是正三角形。”林永生小声地念着题目,随即在草稿纸上开始演算。然而不多时他就抓耳挠腮起来,一瞅身旁的杨用霖也是面露难色,再转头看看瞿朗,面前的练习本上也是空空如也。
“好了,时间……差不多,看看你们……推导出来没有?严复,林泰曾,你们两个……上来,在黑板上……写出结果。”虽说这时诺曼的神志在酒精的作用下已不算清醒,但他居然还记得选了两名这门课程作业做得最好,成绩最高的。
只见两个少年从自己的座位缓缓站起,经过瞿朗身旁,走向黑板。相比往日那种自信满满,瞿朗能真切地感觉到今天他们的那份迟疑。
终于,在原地站了半柱香的功夫之后,两位被点名上来做题的少年面前的黑板上仍然是不着一字。林泰曾首先开口:“诺曼老师,惭愧,凯仕才疏学浅,这道题实在是做不出。”他身边的严复此时则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还以为你们中国人……有多么聪明,原来不过……如此,说得难听点,都是蠢猪。这道题目,在我们国家,七八岁的小孩……都可以解得出来……”诺曼借着酒劲嘲讽着。
这话一出口,底下的中国学生齐刷刷地脸色都变了,可是又不好发作,毕竟人家是老师,而且确实这会儿面对这道考题,无人可以解答。
“诺曼老师,我想试试!”平静无风的湖面忽然被一块丢入其中的小石子激起了涟漪。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瞿朗嚯地起身,在诺曼还未置可否之下已经大步走上了讲台。
“瞿,哈哈,你是……在说笑吗?你的……平时作业和成绩,可以说一塌糊涂。凭你也想……解这道题?”洋老师这时说话已然大舌头虬结,但还不忘了冷嘲热讽。
瞿朗根本不看他,拿起粉笔,刷刷刷地开始书写,不一会儿放下粉笔,转身向诺曼一行礼:“老师,我写好了,请过目。”言毕也是大踏步地返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还是摇摇晃晃地,法国人来到黑板前方,盯着少年刚刚写就的仔细端详起来。不多时,他的神情逐渐由戏谑变得严肃起来,最后无可掩饰地显出震惊之色,此时他的酒也似猛然间醒了。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面朝着学生们:“瞿确实解出了我的考题,并且更加难以置信的是,瞿使用了一种非常简洁有力的证明方法。这在我自己的国家,我所教过的学生里还从来没人做到过。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瞿兄威武,瞿兄高人!”课堂里顿时炸开了锅,方才郁闷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大家瞬时围拢过来,纷纷向瞿朗道贺。
穿过围拢的人群缝隙,瞿朗看到严复站在最外侧,绕是腼腆。瞿朗主动向他招手,严复亦朝着他颔首致意,末了竟伸出自己的大拇指朝上,瞿朗会心一笑,尽管严又陵比大拇指的姿势显得有那么几分的不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