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阿容抽出我手中的发簪随手丢到一边,满脸焦灼地拉起我的手,“小姐快随阿容走!夏云山庄出事儿了!”
我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手悬在半空酸痛了也没有放下来。
阿容刚才说什么?夏云山庄出事了?
六、
娘亲走得早,我是被爹爹拉扯大的,爹爹对我特别特别好,我想要的,他都会给我。
可是现在我想要一个家,他给不了我了。
我忘不了那一夜阿容拉着我狼狈地逃,逃着逃着身前背后就出现一群人将我们围了起来,接着刘妍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高傲地抬起下巴,一脸不屑地盯着我,傲慢言:“夏灵儿,你真以为季云哥哥是喜欢你的?他呀,要不是为了阴阳极,才不会娶你呢!”
我知道阴阳极,逃跑的路上阿容都告诉我了,阴阳极,就是鸳鸯佩。
我的爹爹对这门亲事很看好,他甚至觉得卫季云就是我的良配,否则也不会替我允下这桩婚事,还叫我把鸯佩给了卫季云。
鸳鸯佩即是阴阳极,能够开启天眼的阴阳极,是江湖中人追逐的宝物,夏云山庄将阴阳极制成简单不起眼的信物鸳鸯佩,也是为了应付江湖中人。
要知道,天眼若开,天地换色。这个可以通晓天地万物秘事的神物,怎么可以交给那些居心叵测的江湖中人,怎么可以交给杀我爹爹灭我夏云山庄的卫季云!
爹爹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清霄派盯上了阴阳极,甚至知道阴阳极就是鸳鸯佩,故此让卫季云娶我,从而得到鸳鸯佩,得到阴阳极。
阿容护在我的面前,警惕地盯着刘妍和周围的人。我却将手攥得紧紧的,颔首垂眸,走了神。
适才在逃跑的路上,阿容也说了,卫季云带了许多江湖门派围了夏云山庄,爹爹带人誓死抗争,奈何一直敌众我寡,最后没能守住夏云山庄。
鸯佩已经在卫季云手里了,我不能让他得到鸳佩。
思及此,我的手又紧了紧,指甲陷进手掌心,我却无视了这隐隐作得痛。
卫季云也出现了,他就站在刘妍的旁边,淡淡地看着我,没有了往日的温暖笑容。
卫季云不顾众人的劝阻,让我与他单独聊一聊。
月亮很亮,照亮了半片天际,我很喜欢这月,亮亮的的,坐在夏云山庄的院子里,或许还能看清书上的字。
“灵儿,把鸳佩给我。”卫季云一开口,就向我索要夏云山庄的宝物。
“卫季云,把鸯佩还给我。”我死死地盯着他,双手有些发颤。
我与卫季云拢共见了六次面,他却夺了我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与物。
我的爹爹,我对他人的欢喜。
这一夜,卫季云对我说了很多话,他说他娶我并不是因为阴阳极,他说他真的喜欢我,他还说他不会让我伤心
可是现在呢?他想要拿走鸳佩,他逼得我失去了爹爹,他还帮着江湖中人对付夏云山庄
“灵儿还记得小时候你从土匪手里救下了一个重伤的小男孩吗?你说他长得斯斯文文的,就叫他书呆子,你还送给他一只白猫,灵儿,书呆子就是我啊,就是我啊”
我听得怔住。
卫季云趁我走神之际将我打晕了,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木屋子里,后颈还有疼痛的感觉。
我费力地撑起身子,意识恍惚地转头打量这间屋子,我看见阿容正在一边熬药,她无意偏首看见我醒来,连连放下手中的活儿激动地向我跑来:“小姐?小姐您可算醒了,您都昏迷了三天,吓死阿容了。”
“阿容?你没事儿?”我的意识很模糊,可是看见阿容,我顿时清醒了。
卫季云不是拿了阴阳极吗?听阿容说我昏迷了三天,三天时间,或许足够卫季云开启天眼了吧
天眼是什么?那可是能够窥得天机,知过去,晓未来的神物啊!
阿容告诉我卫季云受了重伤,我连他怎么受伤的都没问,就蹙起眉头忙问:“他没事儿吧?”可是问了这个问题之后我就后悔了。
卫季云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怎么还希望他活着?
阿容注意到我的眼神忽明忽暗,忽柔忽戾,有些担心,一边的药汤热气腾腾,滚烫的药水冲得陶瓷盖子汩汩作响。
阿容说,爹爹没有死,他被卫季云安排在了偏远的地方养伤。
阿容说,天眼没有被开启。清霄派的派主和夫人太想要开启天眼了,他们要利用天眼在武林呼风唤雨,卫季云不愿意爹娘对他失望,可又不想伤害我,于是自己演了一场戏,夺了阴阳极,却在最后掺了假,用假的阴阳极启动天眼他也因此被反噬,现在生命垂危。
阿容还说,卫季云在等我。
卫季云在等我?
我想那夜卫季云说的话,他竟然就是多年前我追着赶着要和他一起玩的书呆子!
书呆子可是我小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人了,他总是滴答着鼻涕,软软弱弱地跟我说话,没有想到他长大后,会这么好看,笑起来会这么温暖。
阿容带我去一家客栈见到了卫季云,他手里攥着完整的鸳鸯佩,平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空洞无神的眼睛勉强睁着,眼瞳灰灰的,像是铺了一层翳。
“卫季云”
听见我的声音,卫季云的瘦动了动,眼睫也颤了颤:“灵儿?”他的声音虚弱极了,连喊我的名字都这么困难。
我连忙扑倒在他的床边,哭哭笑笑地不知道说了多少话。
我告诉他我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他的我告诉他我的爹爹没事儿了,卫季云也会好起来的,我一点儿都不伤心了我告诉他自从成为他的妻子之后,我有多努力想要做好一个女子该做的事情我还告诉他书呆子和夏灵儿的事情
卫季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那个弧度就和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好温暖好温暖。
这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夏云山庄的人被追杀,即使作为他的妻子,我却不能送他最后一程。
我最不平淡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一年的冬天下雪了,我倚在窗前,抬头看着天空一轮明月,这月儿不亮,应该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我有些冷了,就搓了搓肩膀,阿容走过来替我搭上了斗篷,晃眼一看,斗篷好像是银白色的。
窗前的刻竹瓷瓶插着一株梅花,旁边搁着完整的鸳鸯佩,被暗淡的月光一照,竟然还能闪光,我低头看着那物件,轻轻笑出声来:“鸳鸯于飞,毕之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