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服寻险些以手扶额。
不愧是能在大殿之上指着王后骂娼女的武安君,这张嘴是真够臭的!
只是和燕王说了两句话而已,便已对燕王发起了指责!
马服寻有心想要转圜一二,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种场合下开口!
燕王喜脸上的笑容一僵,而后歉然拱手道:“先取涿城,实乃是为便于我大燕兵马南下之举,而非是寡人不信任武安君的战略。”
“能有武安君率代国袍泽们鼎力相助,帮我大燕打通南下坦途,寡人拜谢之!”
李牧淡声道:“无碍。”
“本将知燕王未曾不信任本将的战略,只是不信任盟约而已。”
“虽然不论是昔日故赵还是今日大代都不曾有过背盟之举,燕王以己度人之下依旧对我大代的盟约毫无信任可言,唯有打通督亢之地方才能让燕王心有安宁。”
李牧整句话都没提及燕国背盟的无信无义之举。
但‘以己度人’这短短四个字却已足够囊括万千骂声。
饶是燕王喜经常对臣下道歉,也有些扛不住李牧这近乎于指着燕王鼻子骂娘的侮辱!
燕王喜缓缓收起笑容,略显冷淡的说:“代武安君大可放心。”
“此战乃是事涉燕、代、齐三国社稷之大战。”
“于此战,我大燕必定会血战到底,不负任何一位盟友袍泽!”
“亦愿代武安君能审慎筹谋,莫要因一己之怨、片面之见而区别对待三国兵马,伤了各国袍泽的心,甚至是坏了联军大事!”
来而不往非礼也,燕王喜也丢给了李牧一个自证陷阱。
身为代国的武安君、此战总指挥,在李牧已经鲜明表露出对燕国不喜的前提下,李牧如何保证他能对三国兵马一视同仁?
如果李牧说他做不到的话,燕王喜身为燕国的王凭什么把大燕将士们的命交到李牧手中!燕王喜和李牧商量着决定战略,甚至是率领燕军回绝李牧将令便是理所当然。
如果李牧说他能做到的话,燕王喜会立刻要求李牧给出具体措施,并在李牧下达每一条可能让燕军损失惨重的命令时要求李牧对三国兵马一视同仁,尽可能保全燕军利益。
如果李牧绕开了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那就说明李牧心虚了,燕王便有理由率领燕军游离于主战场之外,根据燕王喜的判断来决定燕军何时加入战场。
身为燕王、长于朝堂政斗的燕王喜给李牧布置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会被扒一层皮的陷阱!
在燕王喜看来,根本不懂政斗艺术的李牧绝对得吃这个哑巴亏!
李牧微微皱眉,终于忍不住怒声而喝:“秦军自关中地一路奔赴至此的时间,就是我军于此战最大的优势!”
“我军唯有于秦军赶赴此地之前完成合兵并迅速抢占战略要地,方才有与秦军抗衡之力!”
“燕王既知此战乃是事涉燕、代、齐三国社稷之大战,还有心思享受将士簇拥、与本将在沙场之上闲叙无用之言?!”
燕王喜设想了多种李牧可能给予的回应并都想好了对策,但燕王喜万万没想到,李牧竟是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偏偏,李牧训的还很有道理,让燕王根本无从反驳。
他可是燕王!是燕国的王啊!他何曾受过如此折辱!
燕王喜很想像殴打燕国朝臣时那样殴打李牧,但看着李牧那喷火的目光,燕王喜又怕李牧还手,他打不过李牧。
燕王喜又想怒斥李牧,但看着李牧身后那些精锐的将士,燕王喜又怕李牧果真如燕国行人的威胁那般直接领兵与燕国开战。
燕王喜只能忍下怒火,佯做爽朗的笑道:“代武安君所言甚是,是寡人懈怠了。”
“来人!”
“速扎营帐,供寡人与代武安君商议军略!”
李牧终于略略颔首:“如此,方才是行军之道也!”
燕王喜:寡人忍!
一座以金丝为线、以玉石为饰的大帐迅速出现在燕军阵中。
李牧完全没在意那一双双怒目而视的目光,大马金刀的直接站在了帐中首位,手中木棍点向坤舆图:“本将以为,接下来我军当兵分两路,一路东进,强攻临乐,此军所求,乃是牵制秦国临乐大营的主力兵马。”
“一路向东南方向挺进,强攻易城。”
“同时命令齐军发兵二十万往平舒、文安一线牵扯秦军兵力,再发兵十万围困貍(lí)城,而后集结精锐强攻易城南侧之易水长城,南北夹击之下迅速攻破易水长城,与我军合兵!”
燕王喜眉头深深皱起道:“寡人以为,此策不妥!”
“我军没有必要强攻易水长城,只要能全取督亢之地,我军同样可以与齐军合兵!”
如果代、燕二军直扑易水长城,那么涿城就是唯一一座供燕王喜回返燕国的城池,也是燕国唯一的辎重线,这对于燕国而言未免有些危险。
李牧瞥了燕王喜一眼,淡淡的说:“燕王未曾有征战沙场的经验,自然觉得不妥。”
“燕王可多看几本兵书,便能知燕王之策有多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