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安苏重新恢复了活力,他面朝一旁的少女端坐,脑海里闪过许多问题。他有太多的事想在艾琳这里得到回应,话到嘴边却卡了壳,支支吾吾的发不出一言。
但安苏很快发觉,自己似乎不需要说话,本该尴尬的场景被艾琳弯弯的眼角融化了。
面前的女孩不经意间流露的一抹笑意就已经倾国倾城,眉目里渗透出的丝缕忧色更显得柔美。一双漂亮的,覆盖着白色绒毛的耳朵从头顶缓缓立起,随着女孩的动作无意识地小幅摆动,沉默的气氛在此刻莫名的和谐。
安苏默默想道:面前的女孩看上去是这样的……不设防,好像面对亲人般随意与亲近。
“吃饱了吗……”还是艾琳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她小心翼翼地把视角移到安苏的右臂上,“恢复的怎么样……唔……看起来很好哇!”
那对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三道光环,已经进入了灵能视角的女孩微微点头,惊喜的语气真情实感地传达着关心。
安苏心里莫名荡起涟漪,从不知道该不该被称为情愫的角落,有一种难言的知觉淹没了他:
艾琳,她的眼睛里有很特殊的东西,那道目光的焦点好像永远凝固在名为“安苏”的个体身上,像一台被支撑固定的摄像机位。但又没有机位的死板,她鲜活灵动,在神秘的内敛里又满怀侵略。
两人的视角被时时刻刻固定在画幅的正中,只要是与她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在拍电影。
“她是我的克星吗?”
安苏已经忘记了,这是今天以来,他第多少次感到彷徨与无措。
【艾琳,艾琳……】
女孩的眼神有时会闪躲,她时常娇羞,时常回避,但无论是她躲闪或者是逃离的时刻,那双眼睛好像自始至终都注视着自己,毫无保留,几近痴迷地见与闻。这种眼神是有温度的,炙热到仿佛要融化他的灵与肉。
于是,他放弃了应该没什么必要的拘谨:“请问……”
“我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你?”
听起来像是很蠢的搭讪话术,安苏意识到自己发挥失常,急得想要撤回一条消息。
“唔……”艾琳倒是很认真地思考起来,她想事情的时候,两边的毛绒耳朵无意识地倒向后方,慢慢并在一起,看起来更可爱了,“好像没印象诶。”
“虽然……我也觉得,我们好像见过。”艾琳是很认真地在回答安苏,短短的一句话就让安苏不知道该拿出什么反应了,毕竟他在联邦也就是个靠“美少女游戏”认识异性的米虫。
所以安苏直接自暴自弃,开摆似地盯着艾琳头顶的两只耳朵看。
弥赛亚:【总感觉很可怜呢……】
安苏:【要你管?】
……
尴尬的沉默没有持续发生,艾琳很自然地接过了话题,她顺着安苏的目光,抚了抚一边的耳朵。
“这是我的灵性体征。”艾琳似乎猜到男孩想要问什么,先发制人道,“部分与灵性之海高度契合的灵能者会和自己的“灵性”发生共鸣,其中会引生出各种各样的灵性体征,我的耳朵是,葛温的瞳孔也是——这样的灵能者被认为更容易接近灵性的一侧,也被称为“近灵者”。”
“外显的灵性体征会带来更高的灵能适应力和扬升上限,当然了——”艾琳的眼神有片刻些许的黯淡,“伴随着扬升路程中的绝对优势,每个近灵者都是灵能黑市上的抢手货,我们的血肉里蕴藏着接近灵性一侧的奥秘,可以用作最完美的后天“启灵”材料……”
“所以……这就是我们在半路上遭受袭击的原因。”安苏感到窒息。
“是这样的。”艾琳的脸上露出痛苦和麻木,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的情绪,“街区的近灵者很容易被袭击,想要成为灵能者的普通人太多了,到处都是交易高品质启灵材料的黑市……反而在城区,那里大部分的灵能者都是先天启灵,近灵者在那里没有市场。”
【讽刺。】弥赛亚幽幽地作出评价。
“在想要守护的地方,却更容易沦为被袭击的目标。”安苏有些忿忿不平,“好……恶心。”
“不过……”艾琳的目光微微逸散,温柔的笑意又涌上脸颊,“大部分人都是很好的呢,大家在一起努力,一起对敌,一起建立家园……黑石的每个人都很好!”
“还有你,安苏。”艾琳突然看向少年,“你现在应该特别的不明白吧,你会发出‘为什么艾琳对我这么关照’的困惑,会想着‘为什么艾琳会来深巷找到我’这样的不解,你就当是我的一厢情愿——”
“会不会有点伤人?还是换个说法。”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更多的是果敢,“那就当成是我的感情投注,我就是觉得你和我有联系,像是从血脉和灵性里冒出的亲近感,我会好好照顾你——这个过程里,我不需要你的死心塌地的跟随作为回报,你或许可以心怀感激,想好该怎么回应这份投注?”
安苏被近在咫尺的红眼睛摄走了心魄,小小的脸上布满呆傻。
直……直球是好文明!
“时间不早了。”艾琳渐渐收起笑意,脸上终于泛起几分慌乱。
她伸手指了指窗外——夜幕悄然地降临了,厚重的云层掩盖了月轮,没有星月点缀的天空显得分外漆黑。
艾琳无声地站起身,轻轻地走到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安苏。
“晚安。”光线沿着门缝的闭合彻底隐去,黑暗重新笼盖了小小的房间。
女孩逃跑似地离开了。
安苏感到困意袭来,他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侥幸中想找找有没有替换的衣物,很快,他呆住了。
柜子大半是空的,只有靠近里边的一侧悬挂了两件纯白色的衣服。尽管自己的衣品很差,但安苏还是一眼看出——这是男女通款的睡衣和便服。
而且,里面还传来一阵熟悉的香味……
和安苏身上穿的这件一模一样。
“艾琳姐,你说的给“客人”用,不会指的是……”安苏发出无意识的喃喃声。
思考了片刻,尽管这里不会再有人出没,安苏还是小心翼翼地躺进了被窝。
寂静如油膏般浸润了这个狭小的空间,男孩被安全感包裹起来,似返回襁褓一样的舒适——安安静静地思考或者是不思考,可以下一些决心,可以做一些决定,也可以干脆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
床头的灵能钟表在这个时刻也可能停下了,不再发散扰人心神的微光,整个房间仿佛陷入了时间的夹缝——黑街的夜晚无限的安静,安静到连时间也忘却了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有从微弱逐渐扩大的杂音幽幽地从窗外传入耳朵,带来旷远的缥缈意味。
下雨了。
坚硬的木板床很不好睡——安苏翻了个身,被子上纯洁干净的气味幽幽传入鼻腔,像是茉莉。
悠远,空旷。
安苏的意识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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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艾琳小姐的脸颊红到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