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天师府中,正在观战的祖天师和虚靖先生相互对视一眼,脸上表情都复杂得很。
“吾家小儿能舍去他惯用的宝钟用来降魔,这应当算是明取舍,破我执。”
“但他不惜炸碎自家凝练出的五气法相,逆练五行化为阴阳二气用来炼魔,这是明取舍呢?还是执念更加深重了呢?”
想要形神俱妙,需得先“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若五气受损不能恢复,则永失天仙之道矣。
张牧之在炸破五尊雷帝法相之前,只是猜到自家炼化太上真魔及海量的阴阳二气后,应当有再将五气重新恢复的可能。
至于这个“可能”到底有多大,却谁也说不清楚了。
说白了此举就是一场豪赌,堵上自家未来的道途,也要将那太上真魔镇压炼化!
这是一种除魔卫道的决心,同样是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是一种不可动摇的执念。
祖天师成就大罗天仙数千年,法力如海,神通无量,只是此刻依旧猜不透自家那后世子孙的想法。
就像这位老祖宗猜不出最后张牧之将那一点“魔识”吞入自家阳神之中,最后是彻底炼化了呢,还是阳神和魔识融汇一体,不分彼此了呢?
张牧之在魔域中以阳神镇压、炼化太上真魔的魔识时,并不知晓自家的两位祖宗正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自己。
他此番除魔,每灭杀、炼化一个魔王的魔识符篆,吸纳入体内之后就能获得许多对大道的领悟。
五行相生相克之妙,以及五行孕化万物之理,都和他自己从雷法中领悟的有许多不同。
明悟这些玄理,再吞食了此方世界中诸魔死后留下的海量五行之气,让他无论是道行还是法力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增长。
待他把太上真魔的那点根本魔识吞入阳神中时,脑海中就开始响起那老魔一阵阵蛊惑的声音,想要将张牧之拉入魔道。
阴阳神雷不能炼化这点魔识,而雷祖乃先天雷霆大道之显化,其道还在阴阳之上,故而能将这点魔识彻底泯灭。
太上真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许久之后,终于不甘的大叫一声:“小贼!以后你我便是一体!你就是执念化生的魔头!你将是三界中最大的魔!”
张牧之依旧不为所动,接着就有种种关于阴阳之道的领悟涌上心头,比自家所悟阴阳雷法还要玄妙,广博的多。
又过了许多天,直至张牧之张开眼睛,其头上现了“精气神”聚合而成的三朵莲花花苞,五尊雷帝法相也再次化形而出,观战的祖天师和虚靖先生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祖天师通过圆光镜,看到张牧之脑后功德金轮更加明亮,清澈,如一轮明月一样发出毫光映照着那個英姿勃发的少年,不由得抚须笑道:
“只看这功德异象便可知六天魔王已经彻底溟灭了!这小子更是借此机会将五尊雷帝法相炼化为先天雷符,凭此一只脚迈入了天仙门槛,真是可喜可贺!”
虚靖先生同样满脸欣喜地点头,片刻之后才收敛了笑意,轻声道:“只是吾家小儿这以阳神炼魔之法太过惊世骇俗……再加上未来他要做的事,势必会得罪许多天仙、大神……”
祖天师手抚长须的动作一停:“那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说三道四不成?”
虚靖先生朝祖天师拱了拱手:“老祖宗威严深重,他们当然不敢在您面前说嘴,只恐背地里造谣生事,污蔑吾家小儿被魔头蛊惑……”
祖天师不以为然地摆手:“若将天地比作一只青牛,大多数天仙、神圣都是倚仗法力,趴在牛身上吸血的牛虻之流。”
“吾家小儿欲要鼎革三界,正该扫出积弊,使天地重新焕发生机,如此才能维持五十六亿年之数。”
“哪个敢多说一句,便是罔顾天命大势,轻则重入轮回,重则形神俱灭!你就是因为心肠不够硬,如今才只落得个‘代掌雷部’的差事!”
虚靖先生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老祖宗说的是!吾家小儿无论是心性还是手段都百倍于我。”
“咱们只需在这小子未证天仙时看的紧些,让他别被人暗害了去就行了,至于日后则无需我们操心了。”
祖天师坐在蒲团上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神游物外,良久之后才轻声嘀咕了一句:
“天仙之所以号称不死不灭,并非真个杀不死,而是他们能入三清圣境或大罗天中躲避劫数,纵使天地崩坏也波及不到他们。”
“但大多数天仙都忘了,若天地真个崩灭,他们都成了无根的浮萍,最后真正能得以保全的又有几个呢?”
“道祖施展神通将这小子从末法世界接引回来,并不是为了对付这些天仙、天神,而是为了那些不可知,不可言的对头啊!”
虚靖先生心中一凛,不再开口询问,而是继续朝圆光镜中的张牧之看去。
魔域之中,张牧之坐在墨麒麟上,紫袍金甲烨烨生辉,脑后功德金轮映照周身,更凭添几分宝相庄严之感。
顶门上方三朵莲花华宝重新化为一道青气徐徐收回,五尊雷帝法相也化光飞回体内,落入五脏穴窍之中,化为五枚雷光闪烁的符篆。
毕方道人上前拱手:“陆压道友灭尽诛魔,受天地功德加身,如今已经一只脚迈入天仙境界了,不知咱们什么时候离去?”
张牧之笑道:“道兄且稍候片刻,我在此处还有些未尽之事。”
毕方道人点头退至一边,张牧之伸手一拍座下青玉莲台,手中就出现了一只莹白光耀的圈子,正是金刚琢。
长明仙子笑着开口:“这金刚琢能套阴阳五行之物,克尽世间万般法宝、神通,师弟失了九九神钟,正可以此作为护道之宝。”
张牧之摇头笑道:“此宝以九天清气炼成,倒也算得上至宝,但老君手中已有了一只,我这个只能算是赝品。”
“我炼杀太上真魔之后,对阴阳之道又有了些领悟,今日正好熔了这金刚琢,炼制一件独属于我的重宝,日后也可凭之纵横三界!”
长明仙子不由好奇:“师弟欲炼制什么宝物?居然让你有信心能傲视三界诸多仙神?”
张牧之思索片刻后又询问长明仙子:“阴阳顺则衍生四象,五行,八卦乃至天地万物,而逆则归于一,曰鸿蒙,曰混沌,曰道。”
“师姐觉得我依旧炼制一柄钟如何?取‘阴阳复归混沌’之意,可称混沌钟!”
“此钟若成,攻可震破大千,守则镇压阴阳,只要自家法力足够,将此钟悬于顶上当可永立于不败之地!”
毕方道人和长明仙子被张牧之的气魄震惊,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后,长明仙子才平复了心境:“师弟要练此宝,非得要集合清、浊两种宝材方可,如今这金刚琢中的九天清气有了,可是重浊之物在哪里?”
“别说此方魔域,就算我们到外面去,师弟游历整个人间,也找不到能同九天清气相配的宝材吧?我看那五岳山根也不堪使用。”
张牧之笑道:“无需苦苦寻觅,那重浊宝材正在此处!”说着伸手往下一指!
下方一望无际的海洋之中,唯有一座漆黑的山峰伫立,原本高不可量的山岳被张牧之和太上真魔争斗时轰断了一半。
“此山之根出自酆都山,正是天地开辟之后浊气下沉汇聚而成,乃世间至重至浊之物。”
“至于那些高不可量的山石,只是从山根中生长出来的凡物罢了。”
长明仙子又无言一阵才开口道:“如此我就静看师弟你以大神通炼宝了,只是莫要耽搁太久才好!外间仍有许多事情要料理……”
张牧之点头:“师姐放心,无需耗费许多时日!若不明其理,千炼万炼也是一场空,若明其理,重宝亦能轻易成就!”
他说完之后便将那金刚琢托在右手掌心,再把左手覆盖上去,两只手轻轻一搓!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连响,那坚不可摧,能落万物的金刚琢就碎裂了开来,然后散成一团清气,被张牧之以法力束缚成一个西瓜大小的圆球。
张牧之左手托着九天清气,右手捏个法决朝下一按。
一点如核桃大小,灰蒙蒙的雷光朝下方落去,随后“砰”一声大响,海中那座大山就开始了崩塌。
先是密如蛛网的巨大裂缝从雷光落下之处飞快地朝外延伸,仅几个呼吸就遍布了这座周回近万里的大山。
随后“轰隆隆”一连串的声音响起,小如磨盘,大如屋舍的岩石从山上往黑色的海水中落去。
这些岩石一边坠落,一边飞快地粉碎,临近水面时已经成了细密的尘土,又被波浪掀动的气流冲了上来,在半空形成层层叠叠的浓云。
又过了片刻,整座漆黑的大山都不见了,唯有一团弥散了几千里的黑云漂浮在海面上。
张牧之在高空中伸手一抓,“轰!”黑云炸开,一块漆黑如墨,又闪烁着五色光明的黑石从下方飞了上来。
这黑石悬浮在张牧之身前,有一间屋舍大小,正是当年酆都大帝从酆都山根上切下来的一块,其重无比,坚不可摧,用来镇压六天魔王的魔识。
毕方道人站在张牧师身旁,感应到这黑石上承重的威势,忍不住心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