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三年前,师父……十六?”祝平安问着。
宁九韶点头:“不满十六……”
“那年的师父与如今的师父,是否变了模样?”祝平安再问,他心中考虑这件事许久了。
“许是变了吧……”宁九韶语气稍稍有些低落,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在一个山洞里度过。
虽然宁九韶脸上从未有过所谓皱纹之类,但青春就是青春,青春的青涩早已一去不返。
“这天下,有几人识得师父真容?”这个问题,其实就是一个道理,魏青山藏人的办法,不一定真的高明。
宁九韶没有回答,只是转头来看祝平安。
祝平安继续说:“这天下能识师父真容者,怕也就只有魏老头与我了,便是九宫山的清微老头,他见过师父几次,师父也都是白纱掩面,哪怕是十三年前,师父也从来如此示人。与其说赵家人是在寻一个前朝公主,不如说赵家人如今是在寻那个把前朝公主藏起来的人,那魏老头才是赵家人真正要找的目标,他魏老头只要藏得好,师父也就藏得好。那魏老头若是暴露了,师父藏得再好也是无用……”
这件事,是这么一个逻辑……
但为何魏青山还是这么藏人呢?因为他们这些人经历太多,那惨不忍睹的死伤惨重!
他们无比敏感,无比谨慎,无比小心,他们容不得一点点闪失的可能性,他们的所作所为祝平安能理解……
若是宁九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品,魏青山那些人心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深山老林里挖个百十丈深的坑,埋得死死的最好不过。
但宁九韶是个人,所以,放山洞里不出来最好。兴许在祝平安看来,魏青山在这件事上,多少有些失去“理智”了。
或者说……宁九韶对于魏青山那些人的大业而言,她的实际意义就是一个物品!
在祝平安真正的理智逻辑分析里,宁九韶从来不危险,真正危险的是知道宁九韶真正下落的那些人,这个人就是魏青山,也许还有清微!但凡有人知道魏青山与清微就是藏起宁九韶的人,那才是这件事败露的唯一突破点。
但魏青山却满世界到处乱跑,一方面说明魏青山这人谋算能力确实世间罕见。
另外一方面更说明,宁九韶并不那么危险,不必要真的永远活在一个山洞里!
宁九韶是可以换一种活法的!
祝平安现在就想做这件事,从他坐实了自己是剑道宗天才清安真人这一刻,祝平安就着实开始做了。
如此天才的清安真人,身边有个女子,这算什么了不得事吗?
反而一个十几年如一日住在山洞里的女子,一旦真被人发现了,那才能给人无比的好奇心!
祝平安一番话,宁九韶听懂了,但她没说话,只看向高楼之外,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在自己的事情上做过主,一切都来自别人的安排!
哪怕此时,她听懂了祝平安话语,也还是没有主动去做主。
“师父,我去与魏青山说这件事!”祝平安做主了,就如之前做主带师父出来走走一样。
既然入局了,既然开始了,以后,就由祝平安来安排一切!比如,至少要谋划一下后路,是不是有那么一条就算万事皆休,也还能活下去的路!
说完这句话,祝平安也抬眼去看楼外人来人往!
不好……不好不好!
祝平安心中一紧,楼下人群之中,看到熟人了,那熟人正往黄鹤楼来……
正是摩诃妖女季兰玉,似乎换了一身衣,但还是黑衣,只是破烂罩袍早已不见。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真正的大问题是这妖女身前有一个和尚,两人显然是一起的,是那妖女跟在和尚身后。
光头和尚找上门来了!
这必然是要交代!
不得片刻,已然就到楼前正门,显然是进来了。
“师父……”祝平安叫了一声。
“嗯……”师父回了一声。
算了,这师父暂时也不能顶事!
还是得靠自己顶门户!
看着楼道口,又不得片刻,和尚那光秃秃的大头就先出现了,脑门锃光瓦亮!
一身沙弥服,也没穿个什么袈裟,沙弥服浆洗的发白,衣料上还起了毛边,脚下的鞋子更是开了线,还好没有露出脚趾……
但……这穷和尚竟是长得眉清目秀,大光头眉清目秀,年纪应该二十七八,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好和尚。
和尚显然也有目标,直奔而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胸前双掌合十,躬身一礼:“小僧辩真,见过施主!”
祝平安抬手:“好说好说,快坐快坐!季姑娘也坐!”
“多谢施主!”这和尚真有礼貌,再是一礼才落座,跟在身后的摩诃妖女也落座。
只是这妖女一直都不抬头,双手放在小腹上握着,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小二,加上一些斋菜来!”祝平安是吃人嘴短,反正这回没理,但热情有礼貌。
“好嘞!”小二更加热情。
辩真和尚落座之后,先看了看小胖墩,小胖墩也一脸疑惑看着和尚的……大光头,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和尚这种生物。
场面有些尴尬,祝平安发声:“咳……这个……大师莫不是出自白马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