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云天尘被连续的虎啸声唤醒,还以为自己刚离开考核幻境。
睁眼一看,一个黑脸、招风耳年轻人翻窗进了他的药浴室。
“房门快被柳溪敲烂了,也不见你应声,还以为你死了呢!”
云天尘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正是从舒州归来的郑希声。
“郑前辈?”
郑希声蜷缩着坐在轩窗上,看了眼浴桶边的九个空酒坛,伸手指向浴桶里被鲜血染红、姑姑翻滚的热水:
“谁叫你拿三倍药材浴修?”
云天尘故意露出九死一生后的释然:
“明日可能要执行任务,云某实力低微,难免急于求成,差点误了性命。”
郑希声见他语气过于镇定,从轩窗上一跃下来,伸手给他号了个脉。
“脉搏强横有律,气息平稳如缓流,还真让你练出点东西来了,离血祭已不远……看不出来,你这体质竟比我还彪悍!”
云天尘笑道:
“我还以为郑前辈看出我是个天才,才带我来长安的。”
提及长安,郑希声怅然道:
“没想到我与朴使才离开半日,城内便出了这么大事。
你又与崔前辈擅闯军器监。
我和老朴,也惹了大麻烦。
看来,你这个入司不足一整天的新人,居然要执行任务了。”
云天尘蹙眉。
“二位前辈遇到什么麻烦?”
“你先出浴,去四楼再说。”
说完,郑希声翻身离开了。
云天尘长伸了个懒腰,这才施施然起身出浴,穿好衣服。
感觉呼吸浑厚了许多,浑身充满了力量。
“没想到,这法子还真有效!”
这意味着,他以后可以通过填鸭式堆积修行资源,来强行提升体质境界,节省很多顿悟与苦修的时间。
加上他的摸石复刻异术的金手指,突出一个量大管饱、无脑升级的爽快感。
“不过,活着才能拥有一切!”
简单洗漱,吃些点心,喝杯早茶,云天尘这才走出房间,沿楼梯上了四楼。
……
四楼,子鼠部议事厅。
柳山居盘膝坐于首席长案前,手捧茶盏,耷拉着眼皮,打着小盹儿。
柳溪站在一旁,神情颇严肃。
崔、朴、郑三位镇使,端坐在厅内左边两张短案前,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右侧三张短案,却悉数空缺。
云天尘快步走进议事厅,朝柳部正叉手作揖,还没来得及开口,柳山居便问他:
“昨夜药酒可有效果?”
云天尘道:
“多谢部正送药,效果很好,再来一次便能施展血祭了。”
你还想再来一次?柳山居依旧耷拉着眼,含糊不清地说:
“老夫看出来了,云郎君是个不可多得的习武天才,不过,想要更多的药材,你只能多多立功,去司楼领赏。”
云天尘摇头笑道:
“要想马儿跑,得先给马儿吃草,云某天资驽钝,不入血祭,又如何能先立功?”
柳山居气的猛然惊醒,怒目圆睁。
“小郎君别太过分了,光是昨夜送你的酒与药材,价钱比老夫月俸还高!”
云天尘心中一惊,无奈叹息,便于左侧第四张短案前盘膝坐下,紧挨着郑希声。
朝三人略一行礼,隔案看向崔镜。
崔镜身体看似痊愈了,但脸色苍白至极,哈欠连连,蔫得像是一夜霜打的茄子。
一直闭目静修的朴俊侠徐徐开口:
“人还没到齐就开始了吗?”
柳山居轻捋长须,无奈道:
“叔同在暗中监察藩镇,思尧跟随大部队镇压乱军,伶舟在执行秘密任务……难以即刻抽身,至少需两日后才能集合,但太后被敌人掳走,时间紧迫,我们等不起。”
两日后……云天尘瞬间心凉了半截。
“这两天,只有四人行动?”
柳溪摇了摇头。
“两人,只有你和崔镇使。”
“什么?”
崔镜却来劲了,蹭地起身。
“感谢部正信任,云使惊才绝艳,这会是一场精彩的教学课。”
教你个头……云天尘受够了崔镜,只问:
“朴、郑两位前辈为何不参加?”
郑希声轻叹口气,怅然挠首道:
“唉,舒州案是个陷阱,我们遭遇了乱军本部的正规军。
和藩军、牙兵伪装的乱军不一样,这是一支戎装加身的精兵,千人规模,其中有几十个异人,我们被黄巢手下大将张归霸捉住,被一张五彩斑斓的蛛网缠住,吮血搜魂……
他们似乎想打探另一位乱军首领王仙芝的下落,当年,一说王仙芝投靠朝廷,一说他投靠了安守忠,不管如何,很快销声匿迹。”
云天尘蹙眉沉思。
这事也太诡异了……
王仙芝历史上是起义军的第一领袖,中间有过投靠朝廷的想法,被黄巢给揍了,从此分道扬镳,最后被官军围困死于突围失败。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王仙芝,竟投降成功了,既然黄巢还在打探他的下落,说明他大概率还没死……没死,为何不露脸呢。
“镇异司知晓王仙芝的下落吗?”
“不知道,至少我二人不知晓。”
“那你们是怎么回来的?正确做法,难道不应该是以你二人为饵,引诱更高级别的镇异使去救人,再探查王仙芝的下落么?”
郑希声脸色一僵,这小子思路太清晰了,难道真的是天才?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被乱军抓了,又无缘无故被放了。”
云天尘明白了。
“你们会被当成乱军细作,或者识海里被植入了监听类的魂术禁制。”
“我们不止要停职接受司楼调查,连飞影司也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这不是个例,最近已经出现数起类似案例了,所涉镇异使都被停职调查,神策军对我们十分警惕,很多本属于我们的任务也被截留给飞影司。”
柳溪也附和道:
“这次若非长公主面见圣人,连寻回太后的任务也轮不到我们,若事态继续恶化,镇异司早晚垮台,仇半仙会彻底掌控一切。”
柳山居的深邃老眸幽幽望着云天尘,沉着脸,抚须道:
“这次任务非同小可,希望你二人能打起十二分精神。”
崔镜叉手称喏,振奋不已。
云天尘却问道:
“既是如此重要的任务,为何不联合其余部一起调查?”
柳溪道:
“其余部动辄百人,早就被飞影司渗透跟筛子似的了。
眼下镇异司又出了这么多事,公主眼下只能信任我部。
准确说,只能信任李次使一人而已。
司正本想调几个强者帮忙,都被公主拒绝了,你二人刚刚通过飞影司的调查,倒可以帮忙提前调查。”
云天尘哑口无言。
他总感觉,乱军是在故意挑起神策军与镇异司的矛盾。
柳山居抿了口茶,正色道:
“连老夫都亲自来议事,便知司楼对这件事有多重视了,一旦任务失败,镇异司就会被飞影司压制,老夫也得跳槽了。”
先提前调查两天也就算了,可崔镇使……
云天尘实在不想和崔镜这个莽夫搭档,可眼下人手紧缺,他没别的办法。
“与崔前辈搭档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柳山居一怔,放下了茶盏。
“你还有条件?”
云天尘颔首道:
“当然,崔镇使重伤初愈,又连夜接受调查,精神状态不太好,有些过于亢奋了,容易被飞影司抓住把柄,我建议这两天由我领队,全权决定调查方向。”
崔镜哑口无言。
柳溪掩口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