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招从办公室出来发现走廊上站了五六个男生,全都高高的,是别的班的男生,林招见过他们问别的同学们“借钱”他曾经不经意的听人说过,他们是一中的校霸,不学无术,天天逃课上网打球泡妞,活动资金都是同学“友情捐赠”的。
他们手插在裤兜里,烟盒露出一角,嘴里不带脏字就好像不会说话了似的,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把走廊几乎快挡严实了,林招拿着书立在一旁,也不敢让他们让让,又不敢多看他们,理他们远远的装作看风景。
“虎子,烟给我一根。”
“没了。”
“艹!老子都特么看见了!”
“老子剩的也不多了,你问别人要去。”
“听说三班转了新学生,挺猛的。”
“我也听说了,叫什么白的。”
“聊点儿妞儿行不行?你俩天天聊男人,我真特么服了!”
“艹!你特么找死是不是!”
不同的声音混在一起,林招侧耳听着,余光见他们打闹时走廊另一边空了出来,寻了个空隙,像条鱼赶紧溜走回了班里。
他刚坐到位置上,邵青白的关怀就来了,“怎么回来这么慢?不会?”
“会,没事儿。”林招说着脸往墙边一扭,趴在了手臂上。
他背对着邵青白,眼睛睁着那面沧桑的墙壁,划痕,笔印在林招眼里慢慢成虚化的黑白色,他眼神渐渐放空,心脏在咚咚咚的跳动着。
在刚刚某一刻,他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破土而出后它在他身体里野蛮生长,邪恶蚕食着血液化成了他的经脉,占据了他的头脑,他想控制,他想把那一瞬间产生的念头挥开,可是他越控制越去想。
像是一道甩不开的影子,像是邵青白,挥不去,散不开,密密麻麻的裹着他。
邵青白瞧着他不像是没事儿样子,语气更加轻柔道:“心肝儿。”
林招心脏跳动的声音更大了,他感觉到缠在腰上的手臂,他感觉到对方在他身后的吐息,接着他感觉到对方像是在摸一只温顺的动物那样呼噜着他的后背。
他心里发凉,手脚渗出冷汗,弓起的后背上邵青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一点点绷紧,呼噜后背没有用了。
“怎么了?”他又问。
“邵青白,外面有人说我。”
林招听见他自己这样说,鬼使神差的他竟真的说出了这句来。
邵青白眯了下眼,“哪几个?”
林招纠结着没有回答,指甲抠着桌面,疼着他咬牙。
“快上课了,真不说?”
他听见对方的诱哄,丝丝凉意洒在林招耳朵边,他受不了了,他的心脏被拉扯着,想赶紧逃离邵青白这个怪物。
“二班走廊那边,六个男生。”
他说完,把脸埋在了手臂里。
“下次有人欺负你,你都要像今天这样告诉我。”邵青白在他背上拍拍,“乖,不怕了。”
凳子响了一声,林招感觉到邵青白站起来了,他指甲死死抠着桌面,在最后一秒,还是没有去拉住他的衣服。
他真的很坏。
坏透了。
*
邵青白离开不到五分钟,上课铃便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上课三分钟后,邵青白还没有回来,老师下来问他,林招摇了摇头,再次撒谎,说了不知道。
一整节课邵青白都没有回来,他逃课了。
四十分钟的课程,林招全程心神不宁。
邵青白身手厉害,可对方或许更厉害,他们六个人,邵青白真的能打过吗?
他听说为首那个之前把一个外校的人手给弄骨折过,他真的想邵青白受伤吗?
邵青白,邵青白……
他在帮他,而他利用他的关心加害他,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邵青白。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
邵青白一出门就看到了小同桌说的那几个人,周身那股流里流气的气质十分容易的普通同学区分开来。
“刚刚是你们几个堵的林招?”
“谁?不是,你特么谁啊!”
“邵青白。”
“哦,新来的啊,别特么找死,滚远点儿!”
“老子特么叫你滚远点儿没听见?”
“艹!找事啊!你特么知道老子是谁吗?”
“不在乎你是谁,但确实是来找事的。”
“呵!你小子挺狂啊!”
“走,哥几个带你换个地方聊聊。”
*
再次下课时所有人都冲着跑去了食堂,教室里,独独剩林招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他的指甲在课桌上来来回回的划着,十指钻心的疼使他自己冷静下来。
邵青白打不过他们的话,会告诉他们是他在说谎吧,他有些钱,可以给他们,每天给他们都没有关系。
邵青白会受伤吗?
希望他不要伤的很重,希望他……会受伤在家。
林招痛苦的趴在桌子上,他身上的细胞全部被扯的生疼,他良心难安,不希望邵青白受到伤害,又阴暗希望邵青白或许能就此在家休息一段时间,让他喘口气。
邵青白,邵青白……
邵青白要是从他们口中得知是他在说谎怎么办?
这个想法蹦出脑海的那一刻,林招打了个寒颤。
他会不会从此不再搭理他,和那些人一样也开始欺负他,对他恶言相向?
林招更冷了。
这个可能性使他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邵青白是他在寒冷冬夜感受到的焰火,尽管烫人了些,他也不想失去这团焰火。
人真是贪婪又自私。
他要扑灭这团火,又希望他还能温暖他,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
*
教室的铁门响了声,林招起初并没有在意,以为是买饭的同学回来了,等他听到熟悉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时,他才猛地抬起头来。
邵青白!
眉眼帅气的青年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突然从椅子上直起身体,却迟迟不回头看他,手指在桌面扣了两下。
林招听见他曲指叩桌的声音,咽了口唾沫。
那一瞬间他脑子转的飞快,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了解邵青白的,可是他现在他只凭对方那悠然的步调,曲指叩桌的小动作,就知道对方是赢了。
他赢了。
林招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哭。
青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片高大的阴影笼罩了林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