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一切真相,女童的大脑一片空白。
看着白茫茫的世界,她却没有了去处,她感觉自己活着忽然没有了意义,父母虽不是血亲,却对她那样的恩重如山,而她却恩将仇报。
几日后她终于痊愈了,于是走出了家门,但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父亲常带她去的地方。
那个明镜法师所在的玄水寺后山。
她之前以为父亲常带她去,是因为对那些比丘尼有非分之想,可仔细想想,如果真是那样,父亲何故要带她去。
所以直到父亲死后,她才明白了真相。
原来父亲是个看重缘分的人,他带她去仅是因为他想看看他们父女曾经结下缘分的地方。
想到这里,女童顿时泣不成声。
忽然之间,她好想念他们。
人啊,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这一次,时隔一年后的冬天,她一个人独自走进了寺里。远远的听到寺院的后院里传来一片伶俐的嬉戏声。
进门之后放眼望去,她看到佛门清净之地里突然多了一群和她一般大小的女童,且都是拜访过她家的熟悉面孔。
那一瞬间,她恍然大悟了。
原来父亲将那些女童都送到了玄水寺。
她彻底意识到了自己当初的愚蠢,看着那些异父异母的妹妹在雪地里堆着雪人,跑来跑去,那样的自由自在,她忽然间又像是找回了自己。
于是她也加入了她们,和她们玩的尽兴。
那天之后,她离开家成为了她们中的一员,后来还被身为住持的明镜法师收作了关门弟子。
继而寺院里的生活总是枯燥无味,但她却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在日复一日之中,在那满眼星河的住持培养下,她的字被打磨得更加出众。
但因玄水寺里的尼姑都没有剃度,而她在生完病之后再也没有长出过头发,反倒成了另类。
加上她父母去世之后性格变得沉稳,她就成为了寺院里那些小尼姑妹妹口中的“哥哥”。
但随着年纪越来越长,来寺里的香客看到她却将她戏谑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妖僧。
就这样,她被当成了怪胎。
她很困扰,慢慢变得自卑,闭门不敢见人,就算住持劝也没有用。
又之后的某天,那个县太爷突然来了。
那时他年岁已高,本是来求签拜佛的,却无意中碰到了传闻中被称为妖僧的女童。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人竟有龙阳之癖,看到女童后误以为是男僧人,就生出了同阳歹念,尾随她到了后院的禅房。
女童发觉后不知其身份,故而没打草惊蛇,见他鬼鬼祟祟就将他引入陷阱后抓了起来。
不曾想逼问之时得知了县太爷的身份,继而从他口中逼问出了父亲死亡的真相。
那个时候是她最压抑的时候,她忍无可忍,于是伙同她那些妹妹们将县太爷痛扁了一顿,但没想到她们一群人棍棒乱飞下直接将人打死了。
县太爷被杀后,她们赶紧找到了住持师父。
明镜得知此事之后追悔莫及。
但她也了解县太爷的为人,即便放他回去,今后玄水寺决计不会有好果子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其尸体扔在禅房里,一把火烧了禅房。
而县太爷一死,州府里势必会来人查案,到时候总要有人担责,恐怕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想到这点,住持赶紧准备了一辆马车,骗女童带着她的那些妹妹们趁乱从后山逃走了。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住持总算放心了。
她转过身无所畏惧地走进了寺院的后门。
可她自己,再也没有追上过那辆马车。
自此,女童们开始了她们的漂泊之旅。
后来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南方的樱州,但不料快到虞城的时候她们遭遇了一伙响马。
逃难过程中,女童和她的妹妹们走散了。
最后的最后,只她一人来到了虞城,在城东随便找了个地方落了脚,便开始以卖字画为生。
但因她当时戴着假发,是以女子之身示人,故而图她字画者少,图她人者倒是数不胜数。
旧时女子无才便是德,何况江湖浮萍之女,名气盖过才气只会引火烧身,绝非好事。
眼看着字画卖不出去,活不下去了,没想到后来她意外遇见了一个贵人。
贵人发觉她之书法遒劲,故而献她一妙计,让她制造噱头来吸引主顾。于是乎,贵人替她将城东解元山上一座简院翻修,更名为了玄水寺。
就这样,她做回了之前自己最讨厌的妖僧,并以法号镜台对外宣称,自己是得道高僧。
卖点便是其法相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乃观世音菩萨转世,灵符可镇鬼怪,净水避煞消灾。
因有贵人相帮,玄水寺香火开始源源不断。
继而她的字也终于被更多的人看到,她也就变成了虞城炙手可热的笔墨大家。
但她自始至终对自己这层身份从未喜欢过,因为她只想做个普通女子,而非什么佛门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