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借钱这种事看似很难,但如果是赵岭来做的话,好像就堪比早餐要吃小米粥配鸡蛋一样的简单。
像崔云这个层级的人,她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和赵岭产生交集,当然,产生的不仅仅是表面行为上的交集。
一切还要从四年前说起。
矿难令崔云失去了年迈的父亲,她那年虽然只有29岁,可她父亲却已是70岁的高龄。
她是意外出生的,因为她父亲想要儿子想疯了,奈何一连生了3个都是丫头,怀了她时,母亲都已经40岁了,可父亲不顾老婆的死活,非要她生下来。
要还是姑娘,就干脆送人,但万一是儿子呢,有了儿子才有余生活着的盼头啊。
结果,崔云还是个女孩。
父亲很气恼,本想把崔云扔到苞米地里让她自生自灭的,可那晚的苞米地总是有安全队的在巡逻,父亲始终做不成,只好把她带了回来,也就养着了。
从小剪短发,穿短裤,把她当成男孩子来养,还让她学会了杀鱼、宰猪这种血腥的行为,父亲说,种地没希望,将来卖鱼吧,能多赚几个钱。
崔云就是在这种缺乏性别指引的环境里野蛮生长,但却被父亲早早嫁人,嫁的也是个鱼贩子,原因是这个鱼贩子给得起彩礼,父亲想用彩礼换个两居室。
所以,在父亲遭遇矿难意外死亡时,崔云甚至都没有流眼泪,她对父亲的感情实在太淡薄了,倒是一帮亲戚喊着“索要赔偿”的口号而一直上访、要钱,还差点打伤了那个前来解决问题的部门负责人。
他叫赵岭。
是个与其他负责人相比起来更为年轻、英俊的高个子男人。
在小县城里来说,只要男人过了30岁,必定会被酒桌风气同化成秃顶、大肚便便的油腻模样。
可赵岭很瘦,又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瘦,他大概总健身,隐藏在衬衫下头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被亲戚们用锄头打破了额头后冒了血,就只有崔云一个好心地把他带到屋子里给他上药。
院子里的亲戚们还在围着赵岭的同事们不肯罢休,崔云就要赵岭先在屋子里躲上一会儿,还问他:“你这算不算工伤啊?单位给抚慰金吗?”
赵岭就笑了。
他一手用脏兮兮的毛巾捂着伤口,一边对崔云说:“我们工资很低的,不比你们这样的买卖人,还是你们的生活更惬意。”
崔云第一次被形容是“买卖人”,这让她觉得自己身为鱼贩子的职业也不是那么低人一等了。
是从那个瞬间开始,崔云对赵岭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好感,以至于接下来几次他来慰问矿难家属时,崔云都会为他倒好热水,他每次也都会对崔云说谢谢。
很少有人和她说“谢谢”这样的词组。
在她的生命里,她认为自己配不上“谢谢”和“对不起”,更别说是“我喜欢你”或是“我需要你”这样鲜活的话语。
而赵岭,擅长说她想要听到的话,哪怕甜言蜜语的背后藏着一朵含苞待放的食人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