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生死之地,难以言说,不到真正的那一刻,我也不明白,活的究竟是安丰的身还是安丰的魂。
但我只能筹谋。
我知道你会来。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天底下有谁没有遗憾呢?
连安丰尚且有之 何况普通人。
那些暗招不知道会不会伤到你,我未来的继承者。
齐邪。
我想这么叫你。
你真以为我算不到吗?
问天问祖问自己,卦卦皆不允。
可我允,这事便一定能成。
阿邪,对不起。
但是,安丰是凌驾你我性命之上的 ,从这个世界的角度来看。
自我来看。
也是。
你的名字,是你父亲这辈子的得意之作。
他很高兴,也很骄傲。
为自己的孩子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唐丰的泪好重,重到眼眶无法承载,大颗大颗溢出来,他的泪又好轻,渐渐消失在空中,消失在岁月前行的尘埃中。
他轻轻念:“阿邪。”
他说这样,别人就算对你怀有恶意,开口道那一瞬间,就会自讨苦吃。
“可是,他们现在都不叫你这个名字。”
“只有我和他,还在早已消逝的岁月中沉沦。”
“阿邪,我好想你就是……”
“可是对不起,是我打破了你的安稳人生。”
那样疯狂的我,在看到你时就想出了最恶毒的报复方法。
可现在,我多么希望你就是阿邪,是那个小八用尽一切也要换来的小孩。
是小八的小孩,是承载他所有期盼的未来终于显现,是所有不能言说的孤独终有依靠,是这世界上只属于我们自己的结果诞生。
可是你不是。
可是你不是啊……
唐丰陷入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崩溃局面,是情绪的崩盘,是记忆重塑的崩塌,是整个世界的崩覆。
他就那样,任凭眼泪掉入空中,瞬间消失不见。
“我的恨,我的痛苦,都在被人一点点磨灭。”
“我所能做的,就是对抗那个人,拿回我的记忆。”
“我要记起来。”
“这重重掩盖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们靠的很近,可这一刻,吴邪突然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好远。
吴邪抬头,问:“为什么。”
他不该问。
他问:“如果我不是那个他盼来的孩子,也不是你可以作为报复和利用的工具……”
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吴邪浅浅吸气,停顿,凝神,最终,随着那口长长呼出的气,他的人,也慢慢垮了下来。
吴邪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说:“你不欠我什么,我欠你很多。”
他说:“如果你需要,我一定会来。”
他说:“我多希望,这一刻的你,是被剥夺记忆的。”
吴邪最后轻描淡写地说出:“我好恨,我好累,阿……唐丰先生,我似乎,走了很多很多年,才能在今天看到你。”
“才有机会,和你坐在一起,听同一个故事。”
“我宁愿,自己当初,一开始就死在那里……”
也好过现在,被推翻我的整个人生
吴邪在笑,也在吞咽喉咙涌上的血气。
血腥味在他的口腔中越发浓重,他死死抓住手能碰到的最近的东西。
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死在这里。
他恨不得自己刚刚就死在这里。
恨不得在数十年前就死在这里。
恨不得早在初遇之时就已夭折。
唐丰给了这世界上最庞大的爱,也教会了他这世界上最可怖的恨。
吴邪颤颤巍巍站起身,向外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自然也瞧不见,唐丰歪在椅子上,长长的披风遮掩不住的血迹慢慢渗出,他的皮肤一点点出现裂纹,如冰破裂,碎玉落叠,像是吴邪刚刚手旁的冰裂纹茶杯。
只是吴邪没握住那只茶杯,也没能抓住唐丰的手。
你有和他亲吻过吗?你有感受过他的泪在你脸颊上滑下的瞬间吗?
在吴邪转身的那半步,唐丰在笑。
从苦笑,到释然。
最后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讲出一句:“对不起,但我是真的,爱你……”
又是一个人,去迎接无尽的死寂。
唐丰阖眼,平静又坦然。
舍一人而救苍生,我还没那么高的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