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幸之至。”
后方飘来乐声,西经无缺不禁回头,定定聆听了片刻:“……弦歌剑姬,意料之外的答案。”
“招至极限,不拘于所用招式。”神蛊温皇对上西经无缺的目光,“先生之剑法,无招无式,乃至无穷无尽。”
“无招无式,便是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无所不有。”神蛊温皇颇有感触道,“一味寻求自身的极限,反而会被极限所限。她说得不错,我应该多出去走走。”
“这便是先生来时散出剑意的原因?”
“这嘛……”神蛊温皇倏尔转移话题,“除了引荐先生,好友还有一言:血月孤红心路已明,多谢琴剑提点之恩。”
西经无缺一怔,低头轻笑一声:“看来杀戮之剑已经找到答案了。”
一曲奏罢,长琴无焰与明渊凰视线相交:“为了守护,无悔杀戮。这便是你的答案?”
“守护无关杀戮,但我已有觉悟。”明渊凰握紧天人笛,“吾以性命周全的修罗国度,不能葬送在元邪皇的手中。”
“你,决定了?”
“在吾离开地门时便已决定。”明渊凰收起天人笛,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要杀元邪皇。”
竹林外围,西经无缺说明应龙师根据地的位置,另外告知剑无极在闇盟作客的消息。
“嗯?”神蛊温皇略感意外,“还未死吗?”
温皇漠不关心,甚至表露遗憾。若剑无极死在魔世,凤蝶也能摆脱麻烦。可惜啊。
熟悉的洞穴,剑无极顺着绳子艰难上爬,嘴里不断骂着“臭老头”三字。忽来一个喷嚏,剑无极不留神手松,又一次摔了回去。
“啊!我的脚……可恶啊——”
“此人非但不是吾徒,还是仇人。”
西经无缺心如明镜,眼神透彻:“也就是说,可以任老夫摆布了。”
“请先生自便。”神蛊温皇愉快地点头施礼。
竹林之中气氛肃然,长琴无焰沉吟不决。西经无缺此时回归,换上一杯新茶。
“新茶,新局。”明渊凰扫视琴剑二人,“换了一个棋盘,这茶是否烫手?”
长琴无焰执起茶杯,望着水面的波澜:“烛龙之焰烧炙,怎会不烫手。”
“热度已损,要饮便趁现在。”
“这是赌注。”
“杀应龙,天下围攻。”明渊凰注视着长琴无焰,“但是元邪皇一定不会坐视,因此谁来牵制元邪皇?与其说这是赌注,不如说这是必须迈出的第一步。”
长琴无焰沉默了半晌,怀疑道:“元邪皇真的受伤了?”
“重要吗?”明渊凰反问道,“如果承受龙涎口集中攻击还能无损,那九界还有反抗的必要吗?另外提醒你,元邪皇未必看不出你们的算计。他为什么放任?简单的战损计算不用我教。”
长琴无焰依旧不言,却是掀起面纱,喝了一口杯中的茶。
沉沦海上,烛龙焰起。这烫手的江湖,浊浪滚滚,如饮黄泉。
“无焰——”
长琴无焰没有回应西经无缺的担忧。她手握茶杯,慎重地询问明渊凰:“疆主是魔中之龙,岂会轻易入瓮。要钓应龙,这饵食必须足够诱惑。”
明渊凰低头隐晦一笑:“魔世通道如何?”
烟硝淡去。人走茶凉。竹林内再度沉寂,静谧得好似听见风之叹息。
西经无缺不胜唏嘘:“多年过去,故人如昔。这江湖,因她不再平静。”
长琴无焰垂下眼眸,面纱下神情复杂:“掀澜定波,是福是祸。”
“希望是福。”西经无缺顿了顿,转折道,“但若是祸,这片江湖,也有尸共浮沉。”
长琴无焰望去,目光柔和。片刻后,她双手抚弦,怅然寄琴。
西经无缺倚竹而坐,听她怀古伤今:“吾曾与你,共赏这一襟风月、一片山光,却让你陪我踏过这一路风雨、一岸惊涛。”
“风雨中寻路,惊涛中观浪,也是人生品位。”
“吾知你,你亦知吾。”
“哈。”
此夜,万里边城魔军驻地。
元邪皇倚在宝座之上,漫不经心地敲打扶手。说是瞑目休憩,不如说不耐烦地等着什么。
忽然一阵微风,元邪皇停止动作,睁眼看着来人:“你叫本皇好等。”
“找人耗费太久。”无我公子取出九龙天书,“九龙天书在此。”
元邪皇接过天书,翻也不翻,随手将其崩毁。
无我公子有些意外,挥袖拂散一地碎屑:“邪皇不用查验吗?”
“哼,料你不敢欺瞒。”元邪皇撑头斜睨无我公子,“人,灭口了吗?”
“当然。”无我公子神态自若道,“一个废人,轻易便可处理。”
“嗯。”元邪皇闭上双眼,轻轻敲击着扶手。一下一下,撼动凝固的空气。
无我公子静静等候。不一会,只听元邪皇开口说道:“六绝禁地已破其三,离始界回归又近了一步。下一个目标,黑水城。”
“黑水城中也有夜皇在意的人类。”
闻言,元邪皇皱起眉头,想起龙涎口之事:“所以,她还会继续阻止本皇?你取回血戮之时,为何没恢复她的记忆?”
无我公子摇头不解:“我也不明白,兴许与地门有关。”
“地门……缺舟……嗯……”元邪皇陷入沉思,随后抬眼询问道,“你可有办法让她记得本皇?虽然不想让她为难,但是吾的血脉也不该站在畸眼族以外的立场。”
“意识的问题只有进入意识明白,但这才是根节所在。”
“本皇心内有数。”元邪皇淡淡回了一句,又问起戮世摩罗的状况。
“他最近有些浮动。”
“喔?”
“龙涎口、万里边城被破的消息传回鬼祭贪魔殿,小子坐不住了。”无我公子面容平静。冷漠的语气配合轻慢的称呼,不禁让人猜测,他是否从未忠于戮世摩罗。
“也许是看到竞争对手‘建功’,自己也跃跃欲试吧。”
“是这样吗?”元邪皇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毕竟年少气盛,好胜心强可以理解。”无我公子耸了耸肩,“如果邪皇担心他不安分,不如指派一个任务放在眼底。反正削去一足,他也会进入视线——”
“你在引导本皇?”元邪皇突然拔高声音,语气严厉中透出杀意。
“无我不敢。”无我公子谦卑地低下头,“只是顺势所思的提议,无其他用意。”
元邪皇面色稍许缓和,语气仍是不善:“别以为本皇愿意配合,你便能借动本皇的刀。鬼祭贪魔殿虽是重要据点,但对本皇也没那么重要。如果你认为放空鬼祭贪魔殿引宵小争夺可以驱虎吞狼,那这口刀首先指向的会是修罗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