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明显吗?”
“非,常,明,显,你眼珠子都快挂在我身上了,我当时还纳闷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褚亦棠每说一个字就在他肩头上戳一下,“现在想来是澜聿仙君胆大包天,对谁都敢一见钟情了。”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我胆大包天,但也不是谁都有神君这般风姿的,拜倒神君英姿之下也是人之常情,还请神君见谅。”
他奉承的好夸张,褚亦棠忍不住笑,又故作严肃:
“罢了,本君念在你是初犯,暂时不与你计较,往后要一心一意,知道吗,不然就格杀勿论。”
澜聿侧过脸去,清淡的寒兰香拂在眼前,田野里能听见清脆孤远的虫鸣,他问:“那阿棠呢?”
“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嗯……”褚亦棠想想,手上挑了几缕发,又给澜聿编了另一条小辫,“你还记得在冷泉的那一晚吗?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哪里不对劲?”
“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褚亦棠给辫子收尾,又把它藏到马尾里去,“直到后来我才发现,那个就叫喜欢。”
澜聿把他往上掂了掂,又把褚亦棠湿了的衣袖提起来,道:
“嗯,阿棠太笨了,后面才知道我喜欢你,我本来都以为你永远不会动心了。”
“谁说的,我很快就知道了,所以后来才去南齐山找曦津的,没舍得让你独守空房终身不娶。”
“我们阿棠最聪明了,对不对,”这条路没有很长,走的再慢也还是到家了,澜聿背着他进了院子,放他在石桌上坐好,转身想去拿巾帕时,手却被拽住了。
褚亦棠握着他的手,抿了抿唇,眼里雾蒙蒙的,他抬起头,澜聿看着他的眼,好像一眼就望到了那些浓重不可轻言的悲伤,月色把地面照的好白,他低垂着眉,人是落寞的,却很温柔,声音轻轻地问:
“澜聿,我们不成亲吗?”
………………
很慢的一句话,却让澜聿几乎当场就要站不住。
像陷进了很深的沼泽,浑身都压迫着发疼,无穷无尽,无边无际,连嘴唇都在颤,血色尽褪,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用力到快要把骨头给捏断,却倔强地不肯松,好像这样就能减少一点痛,就能不那么痛。
他问,澜聿,我们不成亲吗?
他明明此时此刻就在他身边,片刻也没有失去,但是澜聿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连挽留都成了一种奢望,他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他,生怕再近分毫都会刺的他体无完肤,血流如注。
可没有用,什么都没有用,就像他忍了那么久,拼命的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可是没有用,眼泪砸下来的时候他还是崩溃了。
他死死咬着牙,骨节崩的死白,褚亦棠把他抱进怀里,给他拭泪,像往常无数个这样的瞬间一样,他捧着他的脸,吻他的眼尾,哄他,说别哭,乖乖。
别哭。
褚亦棠拥着他,把他抱的很紧,手扣着他的后颈,掌心里是他的发,眼泪落进颈子里,耳畔是澜聿无助的痛哭,一声一声,宛如尖刀利刃,剜着他的心头肉,让他痛不欲生,却又无可奈何。
他很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但它到来的时候,却有人比他更痛,比他痛千倍万倍,那些加诸的痛,返还到褚亦棠骨血里,他才意识到原来他的痛苦只是因为澜聿,因为无法改变的结局,因为注定无疾而终的结尾。
他什么都给不了他,还让他伤心,让他难过。
澜聿在看不见尽头的苦海里挣扎了好久,直到被淹没的那一刹,在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才明白。
原来阿棠真的快离开他了。
他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