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妖物蹼爪猛烈撞击袭来,罡风猛烈,手中夜明珠不慎脱手,在仰面避开时重重砸向面门。
光芒太甚,逼近时褚亦棠只觉双目刺痛,他皱紧了眉,在混乱中腾空抓紧夜明珠,单膝撑地勉力稳住身形,被迫后退了数尺。
妖物也察觉到了褚亦棠此番漏出的破绽,他狂笑,大口中随即升起一颗硕大圆珠,瞬时将整片树林照的亮如白昼。
光芒太过刺眼,褚亦棠顿觉双眼剧痛,他勉强抬袖掩面,眼角血红,旧疾发作,血泪顿时沁出,被照到几乎无法睁眼。
剧烈痛楚中,褚亦棠咬牙稳住心神,迎光睁开双眼,妖物已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褚亦棠攥紧了身侧一把枯草,血泪流淌,正欲拔剑,眼前刺目亮光却忽而被黑暗取代,光亮消失,刺痛也随之消减。
这一瞬来得太快,恍如冬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迎面覆盖的柔和春雨,丧失视线,其余感官变得更加敏锐,褚亦棠侧目,眼尾却擦过了一方温凉,并不细腻,眼尾那块肌肤被摩挲的有些许刺痛,他能察觉到有人在他身侧,并用物件覆住了他的双目,许是帛带一类的,还不忘轻柔地替他拭去了那滴猩红的泪。
鼻尖嗅到的也不再是腐臭的粘液,而是极馥郁却又疏淡的香气,转瞬即逝,像无法捕捉的一丛薄雾,只在面上飘然而过,不留一星半点的痕迹。
所有声响随着眼前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尽数泯灭,他目不能视,却在这如梦似幻的刹那触碰里抓住了足以令他心安的所有,他好像被安放进了一个很柔软的梦,四周是云壁,撞上去也不会觉得痛,更不会受伤。
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如一朝一夕之间的依赖本能,促使着他去依靠,把一切都交出去,只被牵着走,直至来到他的一池净湖,一处魂归乡。
褚亦棠立在原地,任由夜风拂面,良久后,他才缓回些神智,抬手扯下了面上的覆盖,落在手中的是一件布条,边缘还可见不规整的细丝,像是匆忙之中从衣摆上撕下的。
布条上还有半截暗纹,看不清原本的样子,只能辨认些花纹,花枝娉婷袅娜,层叠纹路如断翅的雨蝶,从中断开。
褚亦棠茫然,四下环顾,可除了脚下那颗被污泥染脏的夜明珠,只剩周遭的萋萋荒草和望不到尽头的丛林,月华铺地,流淌衣袖,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其他踪迹。
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旖旎的幻觉,随风过境,飘忽无物,徒留他一人,妄自遐想,再难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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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另一端的枞树林外,蛙妖正肚皮向天,大张着口,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身子时不时抽搐,已是毫无还手之力。
其余被吐出的鬼魂皆悠悠转醒,又忆起被吞吃时的惨状,见此情景便也知已是得救,都急忙结伴,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此处荒无人烟的阴森地界。
不远处的斜坡之上有人影久立,树影斑驳,拓下满身陆离月色,清寒夜色中,四周暗影聚拢,又从昏暗中结形走出,为首男子面罩半脸面具,立在后方,垂首恭敬道:
“您数日未归,国师甚为牵挂,还望国主随我等早日回宫。”
少年迎风而立,颀长身形在月下更显疏朗,他闻言冷笑,薄讽道:
“刘将军一心要捉拿我回宫,不知向的是我,还是他人?”
“国主言重,您乃一国之主,国师自然万事以您的安危为先,只是您擅自出宫,国师难免挂心。”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少年转眼看向深不见底的枞树林,妄图再从中窥见些什么,也只是无用,他咬紧了牙,又盯着身下撕裂的衣摆看了片刻,最终也只能松开手,不甘的转身离去。
刘将军随在身后,并没多言,众多人影消失在茫茫荒野中,如从未停留过一般,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