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左倾颜竟然忽悠他......
他再次认真打量起虫草。
她是真的瘦了很多,不像以前,笑起来像一个憨厚可爱的白面团子。
但庆幸的是,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看见他时,总是低垂着脑袋,只敢看他的靴。
明明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张牙舞爪的话痨样。
她越是装,他就越要逗她,想让她露出真面目,可他越逗,她越是躲得远远的……
“你为什么不乐意?”左兆熙没有问她为什么躲在这里,他脑海里只有她那声清脆的拒绝。
两人第一次这般面对面,讨论自己的婚事,气氛尴尬到极点。
可左兆熙似无所觉,听到虫草亲口说不乐意嫁他,他的脑子已经乱成浆糊,“你、你不会真喜欢那姓唐的大夫吧?”
此刻他恍然觉得,他们俩医馆天天见面,日久生情,好像也不无可能。
“没、我没有!”虫草下意识反驳,可是,她又想起今日唐子校说的那番话……
黯然垂下了眼。
她和二公子,的确是门第悬殊。
她可以仗着皇后娘娘的信任高嫁,可二公子却难免会受人非议,暗中嘲讽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国舅爷,娶一个婢女为妻……
“那你为何不肯嫁给我?”左兆熙顾不得左倾颜与他们只隔着一个屏风,一把攥住虫草的手臂,将人拉到自己跟前。
炽热的眉眼如炬,执拗地寻一个答案。
虫草咬着唇,半晌,终于慢声道,“奴婢纵使脱了奴籍,依然身份低微……”
“二公子处处为奴婢着想,奴婢不能让你因为这事,沦为陵安城的笑柄。”
左兆熙紧绷的心渐渐松懈下来,“所以,不是因为你喜欢上旁人,只是你自卑心使然?”
这话的语气听起来,他似乎更高兴了,虫草忍不住抬头悄悄瞄了他一眼,却撞见他深邃漆黑的瞳孔中。
“是不是?”他追问,面容严肃。
虫草心跳如雷,下意识颔首垂眼,便听见颅顶一声轻笑。
“胖丫头,娶你会不会成为笑柄,会不会觉得丢人,是我要承受的结果,所以,这些都是我该考虑权衡的问题,轮不到你自以为是地替我决定。”
听着他霸道的话,虫草心尖发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被他握住是手臂处灼灼发烫,盯着她脸的目光,也有些炽热。
“不过,我能提一个要求吗?”左兆熙忽然道。
虫草莫名抬头,就听见他认真问道,“你能不能再吃胖些,像之前那样?”
“……”
她半天才醒过神来,
从前,他总是胖丫头胖丫头地喊她,还说她贪吃得像头猪……
虽然现在也这么说她。
可她一直以为,他是觉得她太胖,长得不好看,才喜欢欺负她。
虫草有些羞涩问,“你……你难道不觉得……我变好看了?”
若是以前,她绝对不敢这么问。
可今日,二公子亲口告诉皇后娘娘,他想娶她,他早在四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她的心意。
最重要的是,他也对她有意……
“好看。”左兆熙抿了抿嘴,话音一转,“可我要那么好看的做什么,讨媳妇又不是选花魁。”
“你每天都在医馆抛头露面,太好看了,我心里不安稳。”
虫草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又见他板着脸问,“你是不是为了变瘦,都没有好好吃饭?”
她饭量大,嘴又馋,瘦成这样,十有八九是故意饿自己。
虫草被他一眼看穿,咬着唇垂脸,“我每日就吃两顿,也习惯了。”
一只手掌伸过来,捏住她的下颚,被迫她抬起脸。
她被迫撞进左兆熙愠怒的眼底,“你一个医者,不知道节食对身体不好吗?”
虫草眼底忽然酸涩。
自从她变瘦了之后,身边的人都夸她好看,她也收获了许多以前从未有过的赞美。
可会因为她此举感到生气的,仅有两人。
一个是皇后娘娘,另一个,便是二公子了……
她眼角的水光让左兆熙瞬间有些无措,拧眉道,“说你一句就掉眼泪,你不爱惜自己,还委屈上了?”
嘴里虽然凶巴巴的,手却放开她被捏红的下巴。
见她不言不语,左兆熙拉着她走出屏风,朝着左倾颜道,“你也不管管她,一天两顿,就差没把自己饿死了。”
语气竟是带着指责。
虫草生怕左倾颜生气,忙道,“皇后娘娘说过我了,是我自己想瘦一些……”
左倾颜却不以为意,似笑非笑瞧着他俩,“所以,你们这亲,到底还结不结?”
“结!”左兆熙急急应声。
见虫草涨红着脸不说话,他颇为不满,剑眉危险掀起,灼烫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你自己说,结不结?”
“虫草,你的心意最重要。”左倾颜慢声开口,“你是本宫的人,便是高嫁,也不容任何人置喙半分。可你若当真不愿,本宫也不允许有人强迫你,即便那人是我二哥。”
刚刚,虫草的所有顾虑,她在屏风外都一字不漏地听清了。
一旦成了左兆熙正妻,日后势必是要参加各自宫宴,周旋权贵圈子,应付那帮朝廷命妇的……
左兆熙难得没有急着反驳左倾颜,而是目光灼热凝着她,屏息等待她的答案。
虫草咬着唇,清澈的目光慢慢浮起一抹坚韧。
皇后娘娘在他们自家人面前,极少自称本宫。
可此刻说了,便是想要给予她最强硬的底气。
万千思绪慢慢沉淀下来。
她朝着左倾颜行了一礼,郑重开口,“奴婢谨遵娘娘旨意。”
闻言,左兆熙嘴角早已抑不住上翘。
左倾颜也随之露出笑靥,“那今晚就留在我这用了晚膳,领了赐婚旨意再回吧,也省得让内侍多跑一趟。”
虫草鼓起勇气与左兆熙对视一眼,彼此轻笑。
左兆熙主动伸手,拉着她一起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多谢娘娘。”
……
晚膳后,左兆熙和虫草领着赐婚圣旨离宫,左倾颜迫不及待提笔给慕青回信。
祁烬逗弄着小乖,缱绻的目光落到烛光下奋笔疾书,唇角漾着笑意的女子身上,忍不住走近她。
“怎么瞧着你比二哥还高兴?”他出声调侃,脸上却一腔温柔。
“好不容易把左家大龄剩男送出去了,怎么不高兴?母亲收到信,大概开心得一宿都合不拢嘴。”左倾颜不掩喜色,将信装进信封。
让人将信送出,她伸手想抱小乖,却被祁烬拦下。
“月子里不能坐太久,回榻上躺着。”
他单手抱着孩子,牵着她来到榻前,看她躺下,才将小乖放在她身边。
自己则蹲在榻前,一手攥着左倾颜的指尖,一手蹭小乖肉嘟嘟的脸颊。
琢磨了一番,问,“这得什么时候才知道叫父皇?”
左倾颜忍不住笑,“才多大的小娃娃,你就想他叫父皇了。”
祁烬低眉,神色随和,“不叫父皇也不着急,先叫母后好了,母后生你,最是辛苦。”
左倾颜目光柔和,轻声道,“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大名叫安遂,字无忧,夫君觉得如何?”
祁烬想了想,嘴角半勾,伏身在她眉角落下一吻。
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甚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