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年眼尖扫见那宅子正门里一片狼藉,地上还有许多血迹,抬手摸摸贺进山的后颈,抬起头来。
“真的一点伤都没有么,身上有没有哪儿疼?放我下来,我再检查检查。”
她说着想下地,怕给贺进山压坏了,他却不撒手了。
一路抱着,走到了后院的一个仓库。
角落里堆着一大堆防水帆布,家用发电机,还有一些难买的货,就是他们预定的货。
姜禾年手一挥,把东西收进了特意腾空的空间里,劲省一千块!
至于仓库里别的,两人都没动,毕竟这儿是被查封的,全丢了,目标太大。
刘百金持枪杀人、搞帮派械斗、投机倒把,百金园被查抄,原是要吃花生米的,家里亲戚找遍了关系,最后下了号子,牢底坐穿。
因着贺进山最后的威胁,愣是没敢把他的名字报出来。
钱大海被叔叔钱志刚捞出来之后,马不停蹄被抬到了医院,命救回来了,人却基本废了。
下面那玩意是被大舅刘百金弄废的,身上多处骨折,伤还没养好又被怒其不争的亲爹抽了一顿,连强娶来的媳妇李茹也跟情郎跑了。
大舅蹲号子,革委会主任叔叔再三警告不会再管他的破烂事,亲爹也不给钱了,恶霸钱大海再也支棱不起来了,水泉村及附近几个村子都消停了许多。
镇西老槐树下的长巷子被点了之后,雾林镇上接连好几处做黑市买卖的巷子都被端了。
天越冷,物资越紧张,供销社里很多东西都供应不上来,那些想私卖东西的人找不着买家,想买的人也一头苍蝇遇不着卖家。
直到半个月后,一个小道消息悄悄流传了起来。
大家不约而同涌到了镇东一家平平无奇的大院子里,屋主是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院门大大方方敞着,进去就能看见四张四方矮桌,总有老头老太太坐在上头热热闹闹地打长牌,沿着走廊进去,无论左拐右拐,都有一道新砌的角门。
在门口敲一声,从门口的旧信箱里塞一毛钱进去,门自会打开,里面是另一方天地。
面积颇大的院子里都是摆摊卖货的,每个摊位横横竖竖间隔一米,摆得井然有序,两边四个厢房里也是,卖的是些精贵稀罕货。
若来人是卖家,那一毛钱就是一天的摊位费,自行找空坐下就能开张,若离开后再进来仍需交费。
若是买家,进去之后,只要不高声喧哗,尽可以像逛小集市似的,十分安全,离开从后院两个侧门出,可取回一毛钱。
若想买啥寻不到的紧俏货或想大批销货,只管找蹲在院角卖羊奶的小齐哥,保管给你办妥,价格公道还实惠。
若是有人想惹事,那么会有个叫“厉哥”的高壮汉子带着几个威猛小伙找你谈谈心,一直找到你老家去。
除此之外,全天开场,买卖随意,十分自由。
至于会不会又像那些巷子一样被割资本主义尾巴,一锅端了?
根本不用担心,那头纠察的人刚出发,这边电话已经响了,谁也不知道盯梢的人究竟在哪儿蹲着,反正就是没出过事。
铃声一响,大家箩筐一背,麻袋一收,自动自觉井然有序地拿上自己的土货,从后门离开,时间十分充裕,稳稳的,很安心。
若是嫌天冷不想走的,就把货物往地窖里一搁,坐院子里烤火,乡里乡亲唠唠嗑,跟自个家似的。
偶尔,厉哥的温柔媳妇茹妹子还会煮一大锅姜汤,供大伙暖暖胃,有买卖又有人情在。
是以,短短一个月时间,每天悄无声息在这处来往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大几千,大家都默契地隐瞒又口口相传着这个叫“山”的黑市交易院子。
不知不觉,已至深冬。
才下午四点不到,天突然灰暗起来。
刚消停了两天的雪,又扑簌簌往下落了,眨眼就能将鞋子埋了。
“厉哥,那我就先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