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双眼眸微微抬起,好似携着无限哀思,又好似裹着许多愁怨,就这样坦坦荡荡,又似情真意切的,向高高在上的皇太后看过去。
太后的眸光只是更加深沉的,将这道目光稳稳接住,脸上无雨亦无晴的淡淡道:“有些事情,哀家也无能为力。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我们活着的人,在活着的每一天,还是要感激上天赐给我们的福气,感激皇恩浩荡。”
平妃眸光中流光一闪,似是一剪微微烛火熄灭前最后的一下耀亮,又似默默隐去的一淙无声溪流。
只见她在一片黯然的神采中,好似自言自语般道:“太后说的极是。只是,儿臣看到这道黄金鸭掌,就难免想念追思故去的姐姐。想当年,姐姐也是最爱食这一道黄金鸭掌,也总对儿臣说,这鸭掌里面一定要放足玉兰花片,才能煲出咱们大清当年入关的那个味道......方才,实在是怪儿臣失言,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这道黄金鸭掌里面,放不放玉兰花片,又能如何?”
这一句话,呛的太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且不论这道黄金鸭掌里到底有没有放玉兰花片?
事已至此,如若自己不当众搬下一道口喻,把那个做饭的厨子,拎到大庭广众之下来拷问拷问,岂不是纵容了平妃,凭空将事情颠倒了黑白。
倘若那厨子老老实实放了这玉兰花片,哀家看你,要怎么说?
总不能,因为你的姐姐福薄,先于皇帝病故离世,就叫皇帝身边无人照拂吧?!
话说现在这一位继任皇后佟佳氏,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女,的的确确是哀家看在亲侄女的情分上设立的,纵使这佟佳氏现在也时不时的跟哀家唱一唱反调,可是,也轮不到你出来讲话......
退一万步说,那厨子如若当真不守规矩,胆敢不往这黄金鸭掌里放玉兰花片,那么哀家刚好杀鸡儆猴,该审问审问,该杖责杖责。大清规矩在哀家面前,一向眼中不容一粒沙,同样,哀家在皇室的尊严,到任何时候,也绝对不允许有人敢于当面挑衅。到时,哀家如若绝不姑息,看你,又怎么说?
想到此,太后和缓了一下清肃的面容,悠悠道:“大清的例法和规矩,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于藐视和践踏......想当年,是哀家亲手将孝诚仁皇后迎娶进皇帝的紫禁城。先皇后诞下太子胤礽那一日,不幸大出血殁了,也是哀家第一个守在她的身旁,拉着她的手送行......想当初哀家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小婴孩胤礽,现如今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玉树临风,叫哀家看得心中无限欣慰,平日里也是最受皇帝的爱重,还不也是托了他那逝去的皇额娘,先皇后孝诚没有享受到的深厚福泽么......”
太后本来不想旧事重提,只怕会引起面前皇帝的无限哀思,可是说到这里,方一抬起眼帘,看到康熙帝的神情竟是一片凄离,心中立时激起一片怒火。
当即,看了一眼面前俯地跪着的平妃,面朝众人道:“罢了。哀家今日设宴于此,本想假借重阳节日,与大家欢聚一堂,赏赏菊,吃吃酒,絮絮旧。本来并不想多事。可是,如若有人存心想要滋事,那到时,也便怪不得哀家手下无情了!”
“来人!”
“在。”一名太后随身的近侍太监连忙挺身而出。
“去问问御膳房和尚宫局,这道黄金鸭掌是他们哪一边传的膳。”
“嗻!”太监得令,匆忙去传懿旨。
“等等!”
太监回转身时,刚好与太后清冷的眸光相触,吓得连忙俯地听命,饶是努力克制着,身上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让那个厨子到这儿来,哀家要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