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们去玩滑滑梯,玩最高那个。”
一个粉嫩粉嫩的小女孩在旁边走过,拉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的朝游乐场内奔去。
“好好好,别跑那么快,小心摔跤。”
漂亮妈妈牵着小女孩的小手,护在身边。
“爸爸,抱抱。”
一道奶声奶气的纯稚童音响起。
“好嘞!宝贝想玩什么?还是小列车吗?”
年轻男子抱起孩子,放到肩膀上。
“嗯呢,玩小列车,小列车。哈哈哈。”
孩子揪着爸爸的头发高兴大笑。
真好!
这么多天以来,我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我家宝宝长大了,也会是这么可爱的吧?
追着我叫“妈妈,妈妈”。
目光中浮现着一种叫做“母性光辉”的光芒。
曾经听过,说男人当真正见到自己的宝宝开始,才有了做父亲的感觉。
但女人,却是当知道身体内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开始,就有了当母亲的觉悟。
我独自走在热闹的游乐场内,竟不再觉得孤独。
不是因为周围的畅快大笑,而单纯是为了腹中那逐渐成型的宝贝。
宝贝,有你,真好!
8
我没有走出多远,就在儿童乐园旁停了下来。
儿童乐园面向的都是低龄幼儿和幼儿园稚子大小的孩子。
里面基本上都是防撞设施,就算有金属器材,都仔细做了防护,旁边还有家长在细心的看护,就怕年幼的孩子碰碰撞撞受伤。
都是可爱的小天使!
我找了一处树荫下的座椅坐下。
这里围满的人太多了,都是爷爷奶奶辈或者爸爸之流,在儿童乐园外等着。
要找个座位真不容易。
以前想来游乐场玩个痛快,这次过来,却是不能玩了,毕竟肚子里有个小宝贝呢!
擒着笑容的脸,温和的眼神,流连在孩子们之间。
等以后宝宝出生了,长大了些,也带过来玩。
眼角余光扫过一道身影,就算是匆匆一瞥也足够认出来。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有着成熟自信的气质,即使穿着休闲的衣服,跟其他家庭别无二致的携妻带儿,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他的两个孩子吧?
目光在夫妻两人身上来回,又定定的看着两个男孩。
果然是幸福的一家。
自嘲的一笑。
明亮的眼神黯淡下去。
提起脚步,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身处人群之中,却仿若孤寂独行。
看孩子们玩过一个又一个游戏,夫妻两人在围栏外提着饮料和小面包等着。
孩子们出来了,顾珍从包里拿出纸巾,轻轻地擦拭着他们挂着灿烂笑容的脸蛋上流淌的汗珠。
也许是跟得越来越近,也许是总被人盯着,哪怕周围人流如织,我还是被发现了。
顾珍瞥了一眼莫通辉,脸上的笑颜渐渐收敛。
不屑的盯着我。
“去吧,我带孩子去前面玩。别太久,今天可是答应孩子们好好玩一天的。”
莫通辉看着妻子,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白裙的姑娘,裙摆轻晃,身姿柔弱。
他迈步向前,站在了我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沉默片刻,莫通辉问:“你来找我有事?”
突然好想笑。
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是的呢。”那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想清楚了,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这个小女孩儿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莫通辉觉得好陌生,突然提出的分手,让他心底一痛。
“你说呢?你的房子我就不住进去了,我陪了你那么久,给一笔分手费吧。这样我们就两清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我笑得很开心。
莫通辉:果然吗?
“这就放弃了?那你以前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莫通辉神情冰冷,抓着我的肩膀,指尖收紧。
“怎么?感觉被骗了?这就受不了了?”
我嘲讽道,他更用力了。
“很痛,你放手。”
我挣脱开他的钳制,退后几步。
莫通辉缓缓收回空虚的双手,站直身体。
他冷冷道:“你要多少钱?”
“十万。”
“呵呵,如果你等房子过名再分手,可不止这十万,那可是一套独栋别墅。”莫通辉呲笑。
“是吗?那真是可惜。可惜我等得够久了,不想再等了。”
“我给你50万,把孩子生下来,养胎生产期间的所有事项,我安排人来负责。”
莫通辉就像在做一场商业谈判,说出自己的条件。
“哈哈,你知道我为什么等不及了呢?”我玩乐般笑着,“你以为真有那么巧,你刚提出顾珍的要求,我就怀孕?不好意思哈,我确实没办法搬进去你的房子等过名,被发现了假怀孕的话怎么办?”
莫通辉瞳孔一缩,眼神冰冷。
“好,很好!”
没想到他混了那么多年,居然被一个小女子骗了,不亏是台柱子,演技真好。
“十万,现金。前事一笔勾销。我不会跟任何人再提起你。”我笑着。
面对这明显要挟的话语,莫通辉面无表情,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轻女子,转身离开。
“很好。”
当晚,莫通辉让莫英准备满满一大皮包,让他第二天送过去给柳惜惜。
对于他的远房堂弟,也是他管家的莫英,莫通辉并没有隐瞒。
“需要做些什么吗?”莫英问道。
莫通辉沉默很久,没有说话。
在莫英以为等不到答案,正准备出去时。
莫通辉说:“不用,就这样吧。”
冷静的语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阴郁。
9
老柳今天买了很多材料,亲自下厨给女儿做一顿好吃的。
厨房灶头上已经摆了三盘菜,都是女儿喜欢吃的。
手里拿着小汤勺,搅动着一碗炖汤,旁边的白纸上还残留着一些细微的粉末。
他把汤碗重新放到蒸锅里保温,然后拿起白纸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
“不是爸狠心,一定要你打掉孩子。老爸老了,还能护得了几时?街外都是势利眼,下半辈子让这个私生子拖累,日子还要不要过了?趁刚怀上,赶紧把孩子打掉。孩子,如果你要怨的,就怨我,别怪我女儿。”
路过厨房,背靠着墙壁的我,双手紧捂嘴唇,生生压抑着喉咙间的呜咽,悄无声息的又从后门出去。
静静地坐在熟悉的河岸边,直到脸上重新恢复平静,才踱步走回家。
10
“惜惜,怎么今天那么晚才回来?天都黑了。”
老柳一直坐在院子里,等着女儿回来。
“嗯,爸,我刚从医院回来。”
我满脸疲惫地拉过一张竹椅,坐了下来。
老柳心一跳。
“去医院干嘛?”
“我以后再也不会见莫通辉了,孩子也打掉了。”
“你,想清楚了?”老柳暗暗高兴,却不好表现出来,“哎呀,你怎么一个人去医院?出了事怎么办?明天爸给你炖只鸡好好补补,很伤身的。你好好休息半个月,哪也别去。”
“嗯,我知道了。”我温顺地答应,“明天莫通辉会送十万元过来,有了这笔钱……”
“什么?”老爸一下蹦起来,怒道,“是姓莫的拉你去打胎的是不是?他当我女儿是什么人?花钱就打发掉?”
我连忙拉着老父,安抚道:“爸,不是的,他不知道我打掉孩子。我跟他说,我是骗他的,我没有孩子。分手也是我提出来的,钱也是我问他要的,这是他欠我的。”
“你这个孩子,怎么,怎么……什么事情都不跟家里商量。”
老柳心里像堵着一颗大石头,难受得紧。
“爸,别提他了。我饿了。”
“好,好,我们吃饭,今天把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一桌。”
老柳一边张罗着,一边偷偷把那碗加了料的汤倒到下水道。
我在一旁看着。
11
老柳手上颤抖地握着一叠信纸,呆呆地坐在女儿房间的椅子上。
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很整洁,就像昨晚没人在这里睡过一样。
“班主,有人来给你送钱呢,你赶紧过去。”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匆匆找到老柳。
砰!
信纸往桌子上一拍,老柳“嗖”的一下站起来,双眼通红地冲出门外。
他先是冲到厨房,抄起一把最大的剁肉刀,然后火一般地杀向大门。
年轻人吓了一大跳,居然动作还没有老柳快。
老柳单手提着剁肉刀,以与年纪完全不符的快捷冲到来人面前。
一刀就招呼上去。
年轻人在后面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喊:“小心!”
来人看到老柳凶神恶煞的,也被吓得不轻,赶紧往门外跳。
“老爷子,别别别。有话好好说。”
“你谁?”
老柳出来一看,是个没见过的西装男。
搞错了?
连忙收敛身上的怒意,瞪着眼睛没好气地问。
“我是莫氏的,莫总让我过来,给你送……”
话还没说完,老柳那刚放下的手又举起来,大有一往无前的拼命之势。
“好啊!你们还有脸来。”说着,提刀就砍。
班子里其他人看到老柳发疯的模样,也是吓得不轻。
几个胆子大的,趁自己年轻力壮,赶忙上前拉人的拉人,抢刀的抢刀。
生生把老柳压下来。
莫英丢下手提包,趁机跑回车上,扬长而去。
12
莫英回到商行,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压压惊,第一时间就把情况向莫通辉报告。
“辉哥,那个老头疯了,你赶紧避一避吧!家也别回了,谁知道他知不知道你家。你去我家先住上一段时间。”
“别担心,我就这里等着,如果他敢过来的话,我倒要看看他们两父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莫通辉安坐在办公室里,没有丝毫要避开的念头。
“让保安在外面候着,如果有人敢来,直接把他带过来。”
“这,这,辉哥,你别不当一回事。那老头拿着把大刀,可吓人了。我看他,是真要杀人的,不是故意吓人。”莫英极力劝道。
“等着。”莫通辉不在意。
接到通知的保安在商行门外等着,果然见到一老头要进公司。
“我约了莫通辉莫总,莫总来了吗?”
咦,这说话有条有理的,不像疯子啊?
保安不知道莫经理说的是不是这老头,想了想,还是按吩咐带着老柳进去。
“在的,我带你去。”
老柳单手插袋,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肥大的手提包跟在后面。
保安来到莫通辉办公室,敲了敲门。
“莫总,有位老先生说约了你。”
来开门的是莫英。
果然是这老头!
莫英紧张极了,悄悄拉过保安。
“你进来,等会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一定要保证莫总的安全。”
保安茫然,啊?
莫英又叫过坐在门外不远处的助理。
“把所有保安叫过来,就在这里等着。”
安排完,赶紧回到莫通辉办公室,关上门。
这时的老柳,表面上看正常多了。
他把手提包丢给莫通辉。
“钱还给你。把惜惜还给我。”
老柳蹦着脸,直视莫通辉。
莫通辉一手捞过手提包,动作敏捷,简单的伸手一探一捞,就稳稳的接住分量十足的手提包。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我女儿,把我女儿还回来!”老柳环视周围虎视眈眈的人,低吼道。
“我没见过柳惜惜,她不在我这里。”
“你骗人!惜惜走了,她不来你这里,还能去哪里?”
“哼!你女儿那么大的本事,哪里去不得。”莫通辉把手提包丢回去,“带着这些钱,你走吧。”
老柳走近手提包。
突然加速,直扑莫通辉,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水果刀,捅向莫通辉。
众人目光一直紧盯着老柳,哪会被他得逞。
保安一直候在一旁,一有异动,伸手一带,把老柳甩飞,然后就是一脚,把他跩得远远的。
咚!
老柳撞到实木沙发上,又摔到地板,一脸痛苦的神色。
“停手。”
莫通辉喝止正想上前控制老柳的保安。
“我再说一次,柳惜惜不在这里。你以后再敢来闹事,别怪我不客气。”
莫通辉把手提包丢给老柳。
老柳“呸”的一下,朝手提包吐了口口水,挣扎半响,好不容易才扶着沙发站起来。
看都不看其他人,一拐一拐的自行离去。
看来,女儿真不在这里,她到底去哪了?
老柳心急如焚。
“阿英,你带他去医院看看。”
莫通辉若有所思地看着老柳离去的方向。
“啊,这……”
莫英为难,都被人闹上门了,事后还要送他去医院?
“去吧。”莫通辉又道,“查查柳惜惜是不是真的失踪了,如果是的话……发动人去找。”
顿了顿后又补充道:“不要只在穗城找。”
13
京市墓园。
上官淑仪站在墓碑前,放上祭品,拜了拜,插上香。
“爸,小妹找到了,柳洋已经过去寻她了,你可以安心了。”
“小妹说,之前打过电话,只不过柳洋早就不在那了,没找到。”
“前几个月收到一封信,柳洋正在巡演,今早回到学校后同事才拿给他。柳洋现在已经赶过去了,很快就能找到小妹了。”
“没想到她离京市那么近,想来当年她也想过来找柳洋的吧?柳洋那时本来是准备出国的,可小妹失踪了,他还哪有那个心思。如果小妹真找来了,也许一切又不一样了。”
“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见过小妹,等找到之后,我们就把她接回来,不再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我想,那臭小子知道小姑找到了,肯定很高兴。”
“那个臭小子,老是说一个人很无聊,让我再生一个跟他玩。我倒是想生,可现在只能生一个孩子啊!当年我爸妈说,只要我一个就够了,不然,还可以有表弟妹一起玩。现在好了,小妹回来了,也许会有个哥哥或姐姐?”
“爸,等把小妹接回来,我们就带她过来看你。”
中年女子在墓前絮絮叨叨了半天,才收拾好祭品回家。
14
柳洋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吉祥餐馆。
简单吃了顿饭,边吃边打量这家小小的餐馆和服务生。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在这种苍蝇小馆里吃饭了。
而所谓的服务生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餐馆老板的亲戚。
自始自终,他都没有找到他寻找多年的妹妹的身影。
柳洋扬了扬手,结账。
待服务生找零后,他才问:“小哥,这店老板是不是姓何?”
年轻小哥答道:“我爸不姓何。”
柳洋一阵失望,难道找错了?这镇上还有另一家吉祥餐馆?
“但我妈姓何,你要找她?”
无语地看着小哥,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过讲完,这大喘气的。
“是的,她在吗?”
“你找她干嘛?要债的吗?我家没钱。”年轻小哥连忙道。
“不是,我有个亲戚寄信过来,让我找何老板。我想问问……”
年轻小哥恍然,道:“哦!你是柳姨她哥是吗?你现在才来!”
“你知道惜惜?她现在在哪里?”
柳洋一阵激动,椅子都坐不住,立马站起来,恨不得马上飞去找柳惜惜。
年轻小哥撇了撇嘴,伤心地道:“她死了啊,你现在才来?”
死了?
柳洋眼前一黑,跌坐回椅子上。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
年轻小哥看着眼前男子失魂落魄,仿佛丢了魂儿的模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里没底,赶紧跑到店后喊人。
“你说你这张嘴,说话经不经大脑的,什么话都往外蹦。”
何姐一边骂着儿子,一边揪他耳朵。
柳洋悲切地顺着声音望去,略带渴望地看着中年女子。
何姐上下打量柳洋,依稀能看到几分柳惜惜的影子。
如果不是早知道柳惜惜前几个月联系过他哥,她还以为这个是她弟呢。
看着咋就比柳惜惜年轻那么多?
“你是……”
何姐要先确认下。
柳洋木然地掏出信,道:“我是柳惜惜的大哥,惜惜她……真的……”
何姐接过信,没有拆开,只是仔细地翻动着信封,点点头后,把信还给柳洋。
“我带你去找她。”
“惜惜她没事?”柳洋希冀道。
何姐没回答,而是看了看时钟,午饭饭市快过了,又吩咐儿子。
“你爸应该快送完餐回来了,等会你叫他看好店子,我跟这位叔叔出去。”
“好。”年轻人答应。
“走吧。”何姐招呼柳洋。
柳洋连忙站起来,跟着何姐走。
何姐走出大门,朝隔壁店铺门口,正蹲着抽烟的邻居道:“大伯,我出去一下,帮忙看一下店。这是小柳她哥,我带他去接小柳。”
大伯扶着门框站起来,好奇地上下扫了扫柳洋。
“终于来了?行,你去吧。店里我会看着。”
柳洋脸上希冀之色更盛。
“何姐,惜惜她在哪?”
“郊区墓园。”何姐没好气地道。
现在才知道关心,早干嘛去了?
刚燃起来的希望,噗呲一下,又熄灭了。
“小柳说她哥会来找她的,让我不要下葬,她想回家。”
何姐看着柳洋灰败的神情,作为一个外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我把她的骨灰寄存在骨灰楼里,交了一年的管理费,你找好墓穴,下次过来就把她接回去吧。”
柳洋点了点头,没做声,片刻后,像是想了什么,才道:
“惜惜的身后事花了多少钱?如果是麻烦了你们的话,我这边……”
何姐明显是个急性子,柳洋话还没说话,就被打断。
“不用,钱都是小柳出的,她在生前,就去问过丧葬费了,请了人,交足了钱。”
何姐叹了口气,道:“我这里还有她生前留下来的一笔款子,说是给小鸣絮买吃的、用的。”
柳惜惜怕麻烦何姐,还给何姐留了报酬,可是何姐没要,都打算留给柳鸣絮这个可怜的丫头。
早知道,就不去什么巡演了,连妹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连妹妹的丧葬都是自己死前安排的。
想到这里,柳洋心如刀割。
“谢谢何姐,谢谢你一直关照惜惜。小鸣絮是谁?”柳洋沉重。
“怎么?你妹妹有个女儿,你不知道?”何姐惊讶,随后又恍然,“也是啊,这么多年,我都快忘记了,小柳是过来之后才生下的小鸣絮。怀孕、生子、吃住和给小鸣絮入户的事情,都差不多花光了她的积蓄,要不然也不会在我们店后厨帮工。”
她们店小,其实根本不需要帮工,如果不是可怜柳惜惜年纪轻轻就带着个小娃娃,连工作都找不到,她们也不会留柳惜惜在店里帮工。
只是何姐他们也不宽裕,也没有给柳惜惜开多少工资,就是空了个小房间给她们母女,包吃住,再给了点微薄的工钱而已。
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多好的人,只是看着在地下室租房的和善邻居,带着个娃娃快过不下去了,实在不忍心。
于是,又忍不住埋怨起来:“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当哥的,妹妹大着个肚子逃跑,你们也不找。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趁空闲的时间打零工赚家用,多可怜啊!连生孩子了,还得边坐月子边自己做家事、照顾孩子。我就不信了,都是一家人,这里离京市这么近,你们就真不管不顾的!”
“是!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能在京市周边好好找找就好了。”柳洋悔恨。
何姐愤愤不平。
“最该死就是她那丈夫,她丈夫是不是恶霸?是不是虐待她?要不然怎么会带着身孕逃出来,还不敢回娘家。还从来都不提她丈夫。真的,连她老公叫什么名字,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哪怕是对着小鸣絮,都只是说她爸早死了。若真是早死了,倒也是好了。”
柳洋十分同意何姐的话,深藏的仇恨和妹妹的死讯,让他忍不住怒火中烧,恨当年打莫通辉闷棍打得太轻。
是的,在柳洋知道柳惜惜的事情后,他就赶回了穗城,瞅了个机会,敲了莫通辉闷棍,打的真爽,听说莫通辉躺了好一阵子医院。
不过他们也因为怕出事,连夜把戏班交给一个老伙计之后,就扯着老柳跑回京市。
从此以后,除了给他娘扫墓,就再没有回过穗城。
没几年,老柳也在郁郁中过世。
柳洋把老妈的坟迁到京市跟老柳合葬,自此再没到过穗城。
也许是理亏吧,莫通辉也没有找过他们麻烦。
15
等在路边的柳洋和何姐,上了一辆公交车,没再交谈。
到了墓园,柳洋在门外买了些香烛、纸钱、鲜花、水果。
本来他还想买更多的,何姐没让,说摆不下。
柳洋在骨灰楼里,何姐自己走出外面等他。
好久好久,柳洋才空手出来。
“何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能带我去找鸣絮吗?这么多年,真是麻烦你太多了。”
柳洋脑海里回荡的,都是骨灰盒上妹妹憔悴的脸容,这些年,你都受了多少苦?
“没有的事,小柳多好的人,帮了我们很多忙,我儿读书,若不是小柳一直教,他早就读不下去了。”何姐摆摆手,“鸣絮在孤儿院。现在也不早了,你是打算现在过去,还是明天再过去?”
柳洋疑惑:“孤儿院?”
“嗯,是小柳坚持要把她放孤儿院的,我们原本是想收留小鸣絮的,她怎么都不肯。”何姐解释道。
“我这妹妹自小就倔。她是怕我不来吧。宁肯放孤儿院,也不愿意麻烦你们。”
幸好他一直都在京市音乐学院,只不过从学生变成了老师。
不然,妹妹的信,真就错过了。
“可以的话,我想现在过去,找院长商量接回鸣絮的事。”
已经耽搁太多年,他不想再等了。
“也好。”何姐同意。
他们辗转坐车,很快就到了孤儿院。
何姐经常过来看小鸣絮,对这里甚是熟悉。
“海歌,你怎么又跑这里了?你爸又没空了?”
何姐拉着一个长相俊俏的小男孩问。
这个小男孩是小鸣絮的好朋友,他不是孤儿,只不过住得离这里近。
他爸忙,时常让他自己待在家里,他闲不住,就跑来这里找同龄人玩。
小男孩手上捧着块蛋糕,怕搞脏,还在外面裹了层塑料袋。
“何阿姨?你别拉着我,把蛋糕拉掉了怎么办?我这正打算给柳鸣絮送过去呢。”
“是吧?鸣絮在哪?你带我们过去。”何姐放开手说道。
“哦。好呢!”乔海歌答应。
“何姐,鸣絮她叫柳鸣絮?不是莫鸣絮?”
柳洋跟在小男孩身后,问何姐。
“对啊,不就是柳鸣絮吗?怎么?鸣絮他爸姓莫?我这还是头回知道。”何姐道。
这丫头,还真是从没提起过莫通辉的事啊?
他以为就算不详细说,起码一些基本信息还是会让何姐和小鸣絮知道的。
罢了罢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纠缠这些干嘛,就让它都过去吧。
孤儿院里孩子们多,他本以为要何姐带着才找到柳鸣絮。
但当他入眼的一刻,就把小外甥女认了出来。
她的脸型轮廓像极幼年时的柳惜惜,五官又有着莫通辉的影子,他不会认错的。
在人影交错间,柳洋甚至有种错觉,觉得小外甥女旁边就站着妹妹,正温柔地望着自己。
柳鸣絮,柳鸣絮,虽身如柳絮,却能一鸣惊人。
妹妹对女儿的期望很高,以后就由自己来培养,定不辜负妹妹的期望。
16
我伴在女儿身边,看着哥哥终于找来。
鸣絮和哥哥从陌生到熟悉。
“舅舅,你就是我舅舅吗?我妈妈跟我说过,要我乖乖等你来接我。”
小小的柳鸣絮,昂着头,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的青年。
柳洋眼睛霎时就红了,热泪盈眶。
柳鸣絮那乖巧漂亮的小模样,怎么就那么像柳惜惜呢?
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哽咽道:“嗯,我这就接你回家,以后舅舅的家,就是你的家。”
我抬头看着日渐西沉的太阳,天边弥散着温暖的晚霞,通红通红的。
真好!
我一回头,看到大哥身后逐渐浮现出一抹半透明的苍老身影。
定睛看去,我捂着嘴,失声叫道:“爸!”
原来,老爸就算是死,也放不下我,一股执念挽留着他的灵体,飘荡在世间,继续寻找着自己的踪迹。
直到嫂嫂在墓前告诉老爸自己的行踪,才跟着哥寻找过来。
柳洋将柳鸣絮紧紧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我扑入久违的父亲怀里,难过地呜咽着。
“傻丫头,你都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很久。总算找到了。”
老柳安抚着我,正如柳洋安抚着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