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北不敢想象,外公失去呼吸之前,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在等待自己。
他是不是很失望啊,会怪我吗?
要是再快一点儿,说不定,就不会错过这最后一面了。
为什么啊……
外公走了。不管方以北接不接受得了,他还是走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方以北始终没办法、不愿意把这件事、那个词和外公联想到一起。尽管他在很久之前,就意识到总会有这一天的。
但未免也来的太快,太过仓促了吧。
止住眼泪,他又幻想着,希望那最后一秒,外公是带着笑意的。
只是有些不舍,所以才皱起了眉。
一定是这样的,千万要是这样啊。
这才真正明白,原来人的一生,真的需要不断远离,不停告别。或早或晚。
远离过去和自己,告别珍惜与挚爱的人。
然后再一路孤单向前。
七八天后,方以北带着一身疲倦和悲痛,赶回学校整理论文,参加答辩。
这一次,在出站口见到成小南时,他大步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她,没有一丝犹豫。
成小南知道外公外婆对于方以北而言,有多重要,所以她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安慰,也不是鼓舞。而是陪伴,陪着他一步一步走出阴霾。
看着那双布满血丝,发肿通红的眼睛,成小南心中也是一阵绞痛,她知道,方以北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所以啊,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可是这样的话,就无法陪伴他了。但也好过又带给他一片阴霾吧。
就在方以北赶回家的第二天晚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替他担心,成小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总觉得莫名的紧张,或者说烦躁。
一直到深夜,那种感觉更加强烈,并且她开始有些手脚发凉,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寒意四起。
头脑眩晕,耳鸣腹痛,折磨得她一夜没有合眼,天亮之后又吐个不停,简直只剩下了半条命。
实在熬不下去了,她一个人去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医生摘下眼镜叹一口气,神色沉重,递给她一张病历诊断书。
“革兰阴性菌感染引起的脓毒性休克,导致组织细胞缺血断氧,免疫障碍,多器官功能衰竭……”看完这些,成小南皱着眉头无法理解,直到最后那半句“危及患者生命安全”映入眼帘,她才知道这一行名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脓毒性休克又叫感染性休克,属于治疗比较困难的一个病种,小姑娘,你这症状挺严重的,不是一天两天了,赶紧通知家属安排治疗吧,要不然,唉……”
走出医院,阳光刺眼,街道上充斥着的汽车鸣笛和商店广告促销的嘈杂声音无限扩大,回响在耳腔中,带起一阵阵不安情绪。
艰难地迈开脚步,泪水一次次模糊视线,她一次次地抬起手背用力抹去。
成小南藏起了那张诊断书,没有向任何人提及,包括父母在内。独自强撑着,熬过了没有方以北的这几天,却又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决定继续隐瞒下去。
那天在车站里,伤痛中的方以北没有发现她脸色惨白,神情萎靡。
对不起,方以北。我也想陪你一直走下去,但好像,我做不到了。
你忘掉我好了。想念一段时间之后,就把我忘了吧。
你说得对,南北之间,真的隔着好长好长的一段距离。
我努力伸出手去,怎么也抓不住你。就算抓住了,最后也不得不放开啊,就像读出“南北”这对反义词时,舌头和口腔,嘴唇与嘴唇,触碰过后,下一秒就会分开。
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
是有永远那么远的,无法丈量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