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吗。”
狐狸的声音依旧藏着引诱的意味,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嗯。”迟鸢微微笑起来,正视着前方的火海。
少女的态度如此平静,容愿略高看了她一眼,他怪道:“这时候不怕死了?”
“我是不会死的。”迟鸢抬了抬下巴,肯定地回答。
容愿似乎有些奇怪她的态度,直到迟鸢说:“它们也不该。”
“原来你都知道了啊。”狡黠的狐狸转了转眼珠子,然后轻叹了声。“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就是彻底开启空间,让三个书灵替她去献祭,才能掌握完完全全的生之力。
二便是她走进容愿的陷阱。
迟鸢默不作声回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试探般前进。
且不论她为何重生,就凭她的身份,她笃定自己不会死。
回忆起过往,她说:“那天,从天空城出来,我还看到了一些东西。”
迟云间和迟鸢,寄托着天空城居民绝望中最后一丝的希望。
迟云间被炼成上古冷兵器,代表了天空城居民的杀意,是以自毁倾向也要杀敌的决心。
而作为妹妹的迟鸢,是拥有逆转未来与过去的法则,时间。
从某种意义上说,弹幕就是她逆转时无意卷进来的黑洞。
说到这里,迟鸢甚至责怪地扫了他一眼。“容愿,你要是早说就好了,早说,我早点跳了。”
随着她使用光阴果的次数增加,一些记忆与能力渐渐的从尘封中苏醒,而之前说的那些吓唬的话,纯属这人恶趣味。
“话虽然这么说…”真的到了这种时候,犹豫的人反而成了容愿。
迟鸢侧目。
容愿敛了神色,“若是那头鹿还活着,看到你有这种觉悟也是好的。”
“你认识他…?”迟鸢惊讶地挑了眉,虽然早有猜测,但果然还是很意外。
年轻的鬼狐耸了耸肩,“是啊,不然第一次就这么对他的…,他早该从空间里飞出来制裁我了。”
他的……什么?迟鸢很在意的皱眉,又被狐狸的后半句话吸引了过去。
“事到如今,我反而想看看那小子怎么做。”
符珏。
提起这个名字,迟鸢像是从闲谈中惊醒,她的神色变了又变,“不必再耽搁了,翩翩,越九青,然灯,师姐,大师兄…他们都在外面等着我呢。”
“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大义吗…”容愿表示不解,但尊重,他说:“可能会有点痛吧?”
红彤彤的火焰印进少女青翠的瞳孔,她闭上眼睛,身体轻盈得像是一只蝴蝶。
“狐狸,不是大义。”
“我想要拯救的世界,是只有我在意的人的世界。”
在意吗?…真是一个麻烦的词语。
思考了半晌,容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需要小孩子牺牲才能拯救的修真界不如直接消失好了。”
痛。
的确,涅盘的过程就是痛,但迟鸢对这种痛已经习以为常,在翻腾的火海中,她甚至昏昏欲睡。
火舌舔舐少女的手指,一阵又一阵,零碎的片段从大脑浮现。
不知道多少年前,没有人型的她也是这么待在熔炉中的。
不过,她才知道,原来被封印是因为能力太逆天,和已经存在的天道撞了,所以天道自然与她相克,偏偏她又是天空城的遗留子,不能苛待。
虽然大杀器迟云间也有着极为严重的心理问题,可迟鸢不断地回溯,理论上兄妹俩是无敌的。
迟鸢缓缓睁开眼睛,“…所以真的想让我死的,原来是你啊。”
竹遥只是无辜的先行者。
容愿打了个哈欠:“所以我说什么呢,修真界果然还是毁灭吧。”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全部了吗?前辈。还是前任守护者/鬼狐?”
容愿叹了口气,“作为秩序存在的天道已经没了。”
“虽然它似乎不太乐意你活着,但世界以外的洪波将它反噬,如今魔兽再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罢,他微微地眯起黑眸,“迟鸢,世界的最后一层打开了。”
“……”
藏了许久的秘密将要现世,迟鸢有些紧张。
不知何时,空间的禁锢已经打开,巨大的气流险些将震惊的书灵掀飞,它出来了。
“咚,咚咚。”这动静引得众人侧目。
迟鸢:“?!”什么东西?
容愿慢悠悠地道:“潘多拉的魔盒,有时候打开的未必就是惊喜,或许是更大的灾难。”
地面震裂,纹路一圈圈荡开,原本还在暗处潜伏的魔兽瞬间掉入黑渊。
“鬼域开了。”
休息的众人即刻站了起来,注视着不断消失的魔兽,然灯和君翩翩先是惊讶,紧接着,少年的面色扭曲了片刻,“迟鸢,你——”
你这是放出了什么新型怪物啊?!
迟鸢默默转头,看向容愿。
容愿:“你还是当我瞎了吧。”
靠不住。迟鸢摸着下巴,暗自道:“总之,等魔兽全被吸进地底,再打败它就行了吧…”
正当旁边的师姐和师兄打算动手时,直觉系的越九青迟疑地道:“…但是…你不觉得它很眼熟吗?”
“哪里眼熟了?”
异口同声的反驳响起。
魔兽已经彻底清扫完毕,怪物转过头来,冷冷地注视着众人。
丑陋的外表下,它的瞳孔宛如水墨晕染而成。
“明明是怪物,却有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真奇怪。”有弟子窃窃私语地说。
只一瞬间,紧绷的神经突然断掉。
熟悉的记忆席卷大脑,君翩翩忽然脑门一痛,她艰涩地道:“很像我们认识的某个人,是吗。”
符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迟鸢的质问卡在喉咙里,看着容愿同样的表情,突然说不出话了。
问了也是白问。得到答案的迟鸢当机立断,拔出残雪时,空间扭曲了一瞬。
容愿按住她焦灼的动作,“现在,逆转时间没有用。”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风的驻足。
长发的少年走了过来,瞳孔里跃动着夺目的火焰,“怎么才能救他?”
然灯的左边是越九青,右边是君翩翩。
“既然这样。”容愿看了迟鸢一眼,又看了眼前的几位少年,心底忽然浮现出一种古怪的情绪。
“他体内的毒素埋藏多年,除非回到符珏幼年,将一切都回转。”
“但,路过的风不会同意。”
符珏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脾气火爆的然灯急得想捶符珏一拳,好好的做人不行吗?
“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已经非常脆弱了,过往之事不可追忆。”容愿抬起下巴,注视着远处的他。
怪物深深地望了城墙上的人类,渺茫如同蚂蚁,只要他轻松地一挥,必然死伤无数。
巨大的体型带来了压迫感。
江望舒和同门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在了最前面。
“他没有攻击我们的打算。”
谢揽厌始终观察着他的动向,见状,冷似雪的眉目紧锁:“…是要离开吗?”
“不能让他离开——”
“不行。”
两道相同的声音响起。
是迟鸢和谢揽厌。
她惊疑不定地回望过去,“大师兄,你…”
为了宗门,谢揽厌什么都能做到。
而现在的符珏已经不是宗门的骄傲了,他是威胁。
所以,大师兄是要杀了他吗?
尖尖的狼耳高高竖了起来,然灯眼睛里的火燃得更旺了。
从来没有任何表示的君翩翩叹了口气,她站了出来,“师兄,是符珏解决了危机,是他救了这个世界。”
沉默和压抑蔓延着,天边乌云密布,似是又要下雨。
谢揽厌不欲多言,化作一道流光,追了出去。
众人脸色一变,却见那白衣青年擒着怪物的胳膊,面无表情地打晕了它。
江望舒忽然出声:“想什么啊,符珏怎么样都是我们的师弟。”
“失去同门的感觉,他应该体会过很多次了。”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符珏都是以前的符珏。”
*
一场大雨洗刷了充满黑色记忆的过往。
持续很久的兽潮因为突然出现的怪物结束,但无人知晓。
三个月后,世界在重建,有的人还停留在过去。
江望舒问:“他还是不肯说话吗?”
污浊之人,不该活着。
有着符珏记忆的怪物胡思乱想,终究是选择了飞蛾扑火。
恍惚间,他听见了未来的对话。
“想知道世界以外是什么模样吗?”
沉默寡言的怪物轻轻地摇头。
迟鸢肯定地说:“那本黄金书,你一直没动过。”
除了月色下的青州,是个意外。
符珏浑浑噩噩地抱着膝盖,仅仅靠书页,也无法实现他的愿望。
迟鸢摸了摸他的头,动作很轻很轻:“等一切好起来了,然灯、越九青、翩翩、我们一起去看世界以外的景色吧。”
*
“她知道这个过程重复了多少次吗?”
“什么意思?”
“拯救,无名的英雄。”
那场兽潮结束后,君翩翩的修为突飞猛进,因此,她再度记起了在兽潮中的惊鸿一瞥。
在那秘境之前,没有遇见迟鸢之前,她看见了,关于未来,不过不是这世界的未来。
“陆师兄给我们留了一句话,打破循环,就要创新。”
“这世界是个圆。”
“这次是无数次中唯一的成功,是陆舟和符珏。”
“为什么只有这次成功了?”
“因为,在无数个过去的时空,江师姐和大师兄没有解开心结,因为江悬和江漓从未遇见,因为陆舟师兄没有觉醒,因为迟鸢没有修炼,也没遇见我们,变数实在太多了。”
君翩翩认真地说:“在两千亿兆个平行时空中,只有这个世界的我们是独一无二的,每个平行时空,死掉的要么是大师兄,要么就是师姐,总之就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人。”
迟鸢推开门,惊得三人跳起:“谁都不会有事的。”
越九青:“你都听见了?”
“对,我听见了,也全都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