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一身素纱襦裙,罩着宽大的云锦绣袍,披散着一瀑青丝,半倚在廊外的扶栏边,仰望着低垂的星空,细数着漫天无尽的星辰。
“北斗天极晦暗,主国丧……东壁双星耀目,主两朝兵祸……”
晚风袭来,撩起她丝丝缕缕的长发。
一阵凉意蹿上心头,星河不由紧了紧身上的外袍。
师父已有诊断:渃姐姐神识全无,与当年的铃儿一般无二。
若非有铃儿那样的际遇,生命应会在这个冬天终结。
终结,什么是终结?
不用听,不用看,不用想……
仿佛是一种解脱。
冰凉的“雨滴”落在手背上,她才惊觉是自己的眼泪滑落。
近来这是怎么了?
总被忽然袭来的伤感击倒。
节同时异,物是人非。
故人一个个消逝、远去,让她感到异乎寻常的无力。
两位哥哥参上一脚,因祸得福终于逼出了师父。
最终带来的,却是最后一线生机的破灭。
“同身同命”之下,那生机不仅是宇文衡的,也是夫君和她的。
议政朝会之后,她曾飞鸽传书给夜须弥,请她找南秦最好的蛊师来京,得到的回应却是:南秦最好的蛊师是前大蛊师邑瑟的入室弟子,姓名不详,不知所踪……她将带着各部的三叶蛊师尽快赶到长安。
以光影种蛊,寻常蛊师终极一生恐怕也不得法门。
宇文衡说的没错,他下的蛊……其他任何人都解不了。
世事真是讽刺,她想从千里之外寻找解救的办法,自己身上的噬蛊虫却是最直接的路径。
“舍得一身”,说起来何其简单,宇文衡却笃信她不会那么做。
当年,宇文昭垂死之际,她亦没有下定过决心。
任她再抗拒,最了解她的还是“四哥”。
……
明日便是婚期,府内灯火通明,仆婢、府卫仍在往来忙碌。
从西园向东,中庭、内堂、东园……几乎没有落脚之地,全部摆满了她的嫁妆。
曾与夫君约定“十里红妆”嫁他。
虽然杨府早已准备好一切,宫家、宋家亦不会打半分折扣。
因为她一句话,可忙坏了独孤莫云。
他还未来得及启程回洛阳,便被筹备嫁妆拖住了手脚。见他忙碌之余,重拾了几分往日的神采,索性不时给他多添点麻烦。
……
“妹妹想什么呢?”
花逞沿着悬梯登上楼台。
“兄长”
星河偏头望向他,露出一丝微笑。
想来宇文烈逆案处置的相当顺利,花逞从头到脚都透着轻松与畅快。
指着眼前的院落,星河思量着道:“我在想,有父兄、夫君保护,当真是人生幸事。拥有这么一个小而精致的园子,看着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既听不到血雨腥风,也感受不到世间疾苦。身为一个女子,所求不过如此吧?”
她的声音虚无缥缈,几乎被风声吞没。
“妹妹可是在怪我?”花逞叹息道。
星河摇了摇头,“夫君早年便对我说过,希望我凡事不要过于劳心,试着把重担交给别人去扛。人生的前十几年,我在宫家、宋家……总是孤身一人,凡事早已习惯自己去拼、去扛。依赖别人,或许是种幸福,但我在不习惯之下,反而会觉得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