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蹙眉,抬头看见书房门口站着的内侍,不由得心里发堵。
“赵高你先出去。”
赶走了下人,有些话李斯才能说得更清楚。
“怎么回事?”嬴政略微沉着脸问,尽管李斯知道不是对他的,但还是被嬴政给震慑到了。
“心力不济,似乎是经年累下来的毛病,这次复发了。”
“要紧么?”
“文信侯说没有大碍,让王上宽心,不用挂念他。”
“早知如此,寡人应该亲自去的。”嬴政下意识地喃喃道,李斯没有接话,过了片刻,他调整好情绪,开始旁敲侧击吕不韦的反应。
“文信侯说,宽猛相济,这一点,大王做的还不够。”
嬴政眯眼凝神。
偷偷地观察着上司的反应,李斯想了想,又继续说,“文信侯这是在替大王担忧,觉得大王不该给他留这个情面。,‘个人荣辱实算不了什么,老有老的用处,能以一人之身为主去忧,身后也算有脸去见先王’,大王,这是文信侯的原话。”
嬴政无言。
“臣以为,文信侯他忠心可鉴,可也确到了风烛残年,老之将至,其言也善。”
“你觉得,他是真的病了?”
李斯一顿,不知道嬴政这话是什么意思。
“肉眼可见的消弱。”
“但今天在朝上你也看见了,许多人不依不饶啊,故而寡人已经决定,将文信侯遣返封地。”
嬴政的双眼有些失神,但更多的是固有的淡漠。他的这个眼神,连早已见惯了的李斯都要怵几分。
“大王已经下定主意了吗?文信侯尚在病中,可否再等几日?”
再一个眼神抛过去,李斯就不敢再多说了,否则嬴政就会以为他是在替吕不韦说话。
嬴政盯着李斯看了好久,他的头轻轻向左后方仰了一下,以这样的角度对望,李斯接收到了嬴政目光所传达的信号。
他只抬头瞄了嬴政一眼便又低了下去。
那是君王对臣子的俯视,可李斯分明从中察觉到了一丝失望。
这让他心下一沉。完了,刚才就不应该问那几句话。
“臣,臣失言。”
“默契如你我者,也不会懂寡人的用意。你不懂,可他懂,再去传道令,十日内,命文信侯举家迁往洛阳。”
“诺。”李斯不敢再说其他,可这件棘手的事最终落在了他身上,实实在在成为了嬴政手中的一把刀。
能做一把刀总比任人宰割强。
李斯又去了吕不韦府上,一路上,他在反复回想嬴政的话。
那个冷漠,带了些轻视还有失望的目光让李斯不寒而栗。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李斯是如履薄冰的,他就像是最出色的课代表,而嬴政是班主任,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做着学生工作,生怕哪方面做的不好让老师不满意。
他其实是懂嬴政的意思的,但还是那句话,有时候人就应该装得傻一点,不能太聪明了,否则就会显得有点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