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只有几点零星孤零零的挂着,被黑压压的云雾一吹,颇为伶仃可怜。
若星答应了江焉阑要早些回去,但还是折腾到了晚上。
一进宅院的门,若星将带去的箱匣搬到厨司里,春芽跟了进去,几个人忙碌了一天都还未吃上晡食,春芽放好箱匣,正打算回头问今晚做些什么,结果一抬头,厨司里哪里还有人影?
顾泱泱端着酒壶进去,一看厨司里只剩下春芽了,忽然一种恐惧袭上心头,转身就想跑。
春芽抱着双臂靠在门栏上:“站住,今晚还是我做饭,怎么,你不满意吗?”
顾泱泱讪讪转身:“……满意。”
……
后院,夜色低垂在海棠树上,树梢挂满了彩灯,一到夜里护卫就一一点上,仿佛散星落了下来。
“吱呀”一声,内卧被推开了,若星提着宫灯站在门边立住,看到室内的景象,不由得愣了愣。
室内灯烛暖和,景窗外凌霄花微微飘摇,落到伏在桌案上熟睡的人肩上,他的一只手腕还被绑在榻檐,有些不自然的垂落在身侧,桌案上放着已经凉透的粥和菜,许是等了许久。
若星微弱叹了叹,走上前去,弯腰蹲在江焉阑面前替他解绑,只是还未打开结,那人手腕翻飞,忽然将她的手擒住了。
没用力,她只是被拉了起来,坐到了一个宽厚温热的怀里。
“不是说早点回来么。”江焉阑还未睡醒的瞳仁似朝雾缭绕,他蹙着英气的眉,沉声道,“已经快亥时了。”
若星目光左转右转,落在桌案上的菜上,那菜有些奇怪,甘莎刚开始在厨司学习,还是做南钺的菜擅长一些,可这桌案上都是她在扬州时常吃的菜,有蛤蜊鳜鱼粥、樱桃煎、蟹酿橙、莲房鱼包……
她伸手捏捏江焉阑的下巴,奇道:“这些不会是……你做的吧?”
江焉阑“嗯”了一声,鸦睫微垂,盛住一袭烛光:“你回来很累,不过已经凉了,让人再送新的来吧。”
“不许,你给我做的,我自然要吃。”若星拦住他的手,拿起勺子舀了一碗粥放到自己面前,端起来尝了一口,粥虽然是冷的,但味道很不错,和她做的有几分像。
“好吃,江少将军好手艺啊,什么时候学的?”
他不知想到什么,温声道:“想多了,就会做了。”
若星笑意微顿,心下轻浮涩意。
她笑着想喂江焉阑吃一口,但勺子到那略微苍白的唇边,忍不住收了回来,江焉阑抬眸看着她,在几分疑惑中,她扬起下颌,浅浅吻在他的唇上,一触即离,还要看着他问:“怎么样,好吃吗?”
恣意又明媚,灵动狡黠得像只猫儿。
江焉阑心念被无声拨动,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只道:“今日如何,与我说说。”
当真像个在家等夫婿归来的小娇妻啊……若星觉得自己回来晚了真是罪大恶极。但说实在的,江焉阑长得太俊美,靠这么近,她真的会忍不住……于是悄悄趁其不备仰头用唇轻点他挺拔的鼻梁,轻点透亮的眼。
吃够豆腐了才回道:“多亏你告诉我行军的事,虽然今日输了,但我觉得还没输。”
江焉阑静静听着她说白日里的事,讲到与孟上月对峙时,他眸色含着浅笑,心道她一向是不会让自己落下风,有时认错也特别快,总之吃不到一点亏。
他问:“所以,你还留有什么后手?”
“我听闻孟将军曾是京中马球高手,因不慎坠马受伤才多年未打马球,这次……我想带孟将军去打马球,回忆一下马背上的滋味,不过就是,我骑术太差,还得找一找能教人骑马的教练。”若星有些不好意思,“反正随机应变就是了,你要是认识什么骑马高手,可以给我荐一荐。”
她大抵是从魏念云那如何听闻来的,江焉阑故意忽略此处,低笑了一声,挑眉道:“怎么,真忘了你面前有个将军了。”
“你?”若星有些迟疑,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好在不烫了,但她还是不放心,“不行,你好好休养,暂且不要出门。”
而且他来此暂避是因为安远侯寻仇,此时带他出去抛头露面,那她真是个人渣了。
闻言,江焉阑并未再争辩,而是道:“城西飞云场,那里是盛京城最好的马球学堂。”
飞云场,若星默默记住了
她把他被绑着的手拿到怀中,一边解绑一边说:“我真傻,但你更傻,这么简单的绳结,你干嘛不解开,被绑着很好玩儿吗?院子里我都让人布置好了,你若是觉得闷,就出去走一走。”
她起先只是生气所以才绑了他,但以他的身手,这种绳结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她还以为他会自己解开,没想会一直绑到现在。
虽然绳子没有绑得很紧,但绑太久还是留下了一些红痕,她低头揉了揉,闷声说:“只要你答应我不会再走,我就不绑你了。”
江焉阑却道:“你想绑就绑,我没有不愿意。”
这是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就是不承诺不离开的事。
“不绑了。”要不是怕他会难受,她真想把他牢牢绑在身边一辈子,但此时他伤还未好,应当不会离开,她只能暂时压住这股邪念。
听她这么说,江焉阑像是怔了几许,握着她拿着绳结的手不放,哑然道:“生气了?”
“嗯?”若星有些迷茫,“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江焉阑有些迟疑地凝了她良久,她面色白皙润泽,眸光若星,看不出半点不悦,他垂眸看向她手中的绳子,心中却又更不好受了。
连绑都不想绑,就是并不在意他的去留了,得想想办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