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冲一惊，几大步蹿出圣殿，便见整个紫极山上下，不知有多少人都在仰望着天空。

他也抬头看去，只见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有几分透明，现出一层层朦胧的光影，仔细一看，竟有二三十层，似乎正对应着三十三层诸天。

秦冲眯着眼睛细细看去，果然见到最下面的几层，应该就是下九天了，却已是面目全非。

太皇天、太玄天、太平天和太清天，已经变得一片浑浊昏黄，还有一块块巨大的苍白，像镶在衣裳上的补丁，那应该是大爆炸留下的残迹：它们已经是一层层废墟了！

而在稍靠后一些的太渊天、太昊天、无极天、无垠天等等，现在正处于大爆炸之中，一团团殷红的火焰升腾而起，天空变得一片昏暗，大山也在不断倾覆之中！

所有人都咬着牙，静静地看着，一股悲伤的情绪笼罩着紫极山！

一个小女孩就站在秦冲身边，眸子里有两行泪淌下来，正是郭玉！

“陛下……”她低声问着，“我们的家园……再也回不去了吗？”

秦冲咬着下唇，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答案。

天机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沉声道：“九一晦衍即将达到高峰了。冲儿，你看到没有，中九天的太昊天、太极天、太始天等地，也已经出现异动了！”

秦冲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看到了。

想到来自太始天的鹰英，来自无极天的姬芸等人，他就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你必须要下决断了！”天机老人厉声道，“如果再迁延不决，受伤的只能是整个凡界和仙界所有生灵！要么转移法，派出死士潜入中九天、上九天，主动引爆，想办法将本源送到凡界来，全力保住凡界；要么毁灭法，洗劫在凡界的所有金仙以下的生灵，将他们的神魂送入本源之中，加固本源，延缓九一晦衍的到来！怎么做，你说了算！”

秦冲一双眉头紧皱着：“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吗？”

天机老人冷笑道：“老夫已借助凡界天道，将这里的情况向整个凡界传输，只要有生灵的地方，不管那生灵是人类、是妖兽，还是魔物、鬼物，都会看到你的模样、听到你的声音！千万圣军已经就绪，只要你一下令，不管是充当死士还是屠夫，他们都会立即执行！”

秦冲霍然转过身，脸色一下子黑得如锅底一般：“你这是想，逼宫？”

天机老人摇了摇头：“不是逼宫，而是逼你下决断！我们都知道，你有妇人之仁，但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若不做决定，陪葬的是整个凡界和无数生灵！所以，老夫与杜婧、楚芊等人商定了这个计划，今天，你必须做出一个决断！”

秦冲明白了，怪不得要把杜婧、楚芊都分派出去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但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娘和芊芊会配合你这个计划？天机老人，怕是你自己搞鬼吧？”

天机老人冷笑道：“你是不是太不了解你娘和你的圣后了？你娘是谁，你觉得没有几分决断，她能坐稳姮娥仙宫的少宫主之位？至于楚芊，你想想，她可是一个温柔的姑娘？”

秦冲很想说“是”，但理智告诉他，未必：她只是在他面前温柔而已。

想想当初，婚礼上她敢于埋下一千斤炎晶；储物戒里还藏着几千斤，动不动就拿一堆出来炸了再说——她炸过烟云酒庄，炸过黑神庙外的槐树林——玩炎晶的人，你敢说她温柔？

天机老人冷笑道：“没话了吧？做出你的决断吧，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秦冲张了张嘴，似乎觉得喉咙有些干燥，又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道：“我都不选！”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无数生灵，在我一念之间，我如何能选？我不能选！”

“你……”天机老人一怒，却忽然听到“咔嚓嚓”一阵巨响。

他抬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不好！”

秦冲和郭玉同时转过头来，刚跑出来的萧瑶也问了一声：“怎么不好？”

秦冲这才猛然惊觉，以前天机老人都是躲在暗处，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看到的；可是现在好像别人都能看到他了，也能听到他的声音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不知道天机老人这样暴露出来，会有什么后果，这念头也只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已看到了天空中的景象，震惊得像被雨淋湿了的青蛙，木木登登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见原本已经历了九一晦衍，本源尽失、灵气全无的太皇天，竟在一阵阵巨响声中，看似十分缓慢，实则非常迅速地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像一块被压缩了的毛玻璃！

然后，这块圆碟似的“玻璃”竟缓缓飞了起来，朝着三十三天之上移去；而在那儿，原本应该是上上三天所在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巨柱，遥遥望去，顶天立地！

太皇天就是飞到了那根巨柱上，然后，缓缓地揉了进去！

“居然想得出这么天才的办法，始皇仙帝，老夫还是低估了你啊！”

听到天机老人的感叹声，秦冲再一次震惊了：“什么？这是始皇仙帝在作怪？”

天机老人点头叹道：“正是！唉，这家伙真是聪明无比，论智慧，老夫枉称演天算地，却根本算不过他。也许他说得很对，老夫只能算天算地，却算不出天道人心！”

他指着那根巨柱，道：“那柱子名叫通天柱，本是你爹用蓬莱山的一截炼制的，用来破天所用，你已经见识过了。始皇仙帝这是在用‘炼天大法’，因为三十三诸天，原本就是初代仙帝用秘法炼制成的，不是自然生成的。所以，他只是在将它们回归本来面目罢了！”

他望着秦冲：“他每炼一层天，实力就会增长一层！”

“三十三天炼完，他就会破境成祖，无人能敌！”

“到时候，凡界，就真的毁灭了！”

“你若再不做出选择，你就真的害死了凡界所有生灵！”

“始皇仙帝一旦真的成祖，他是绝不会顾念圣天大陆的！为了彻底掌控毁灭与创造天道，他必然会眼睁睁坐视着圣天世界毁灭！到那时，整个圣天世界亿兆生灵，都会荡然无存，甚至连诸天、凡界、妖魔鬼界，全部都会彻底毁灭，然后才会在一片虚无之中，重新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来！甚至他被你夺了地水火风，还极有可能直接抛弃圣天世界，到宇宙中任何一个地方去开辟新世界，他是祖境，他完全有这样的实力！”

“而整个圣天世界，也就此毁灭了！”

秦冲额头上已经有冰冷的汗珠，咬着牙，却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凡界中的是生灵，仙界中的也是生灵！且不说诸天毁灭，那么多人就会永远失去故乡；现在诸天上还有那么多残留的生灵，我们如何能够引爆它们？”

诸天来到凡界的，基本上都是仙人，就算太始天、幽冥天、緃阳天、镇魔天这些妖魔鬼怪聚集的地方，也基本只有人类修炼者和妖圣、魔圣之类化为人形的，才来到了凡界；而更多的生灵，则还是留在了诸天，因为诸天通道并不是所有生灵都能享受的。

就算人类仙人，也还有不少修为低微的，仍然没有来凡界。

如果真要引爆诸天的话，秦冲估计，至少会有上千亿的生灵会全部死去！

凡界上，响起了许多赞扬、膜拜、歌颂的声音，当然，绝大多数是仙界的仙人们发出的。

郭玉就满脸欣喜：“陛下，我们以后还有可能回到太渊天的，是吗？”

有人是想回到故土去，有人是还有亲人、朋友、属下、妖宠还留在原地，没有到凡界来。他们都希望不要引爆诸天，虽然明知道九一晦衍来了，诸天也会保不住，但谁都觉得，只要诸天还在，那就有希望；如果诸天被引爆了，那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但天机老人的下一句话，则又让无数人变了脸色。

“那就是说，你选择屠尽凡界所有金仙以下生灵了？那就马上执行吧！”

霎时间，秦冲的脑海里像多了无数信息，令他忍不住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呻吟了起来！

这些信息虽然繁杂，却都只表达了一个意思：是无数生灵在向他祈求，恳请他不要这样！

有许多生灵甚至跪了下来，五体投地，大声哀求着；有的人旁边就是妖兽、魔物，但彼此之间却从来没有这样相安无事过，因为大家都在苦苦哀求，刹那间，就有了共情！

只是这样就害死了秦冲，信息太多了，他的神魂再强大，一时间也接受不了！

天机老人脸色一变，冷喝一声：“呔，无关者尽皆退下，不得作乱！”

秦冲猛然怔了一下，感觉脑袋里似乎松了一点点，那些哀求声便如潮水一般退去了。

天机老人有些惭愧地道：“老夫只顾着利用天道，让你与信仰者之间建立了联系，却不料信仰之力太过强大，竟让你一时承受不了，是老夫失误了！”

所谓信仰，就是全心全意信赖别人，无数生灵的祈求，也是信仰秦冲的一种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