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月又在府中休养了几日,在一个阳光晴朗的午后向王妃辞行。
“非走不可吗。”王妃拉着她的手一脸不舍的开口试图挽留。
“恩”凤卿月点头,“有些事还没有完成,必须要去做。”
“儿媳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你说”王妃轻声开口。
“等我离开后,母妃就对外宣称我突染恶疾,不治身亡的消息吧。”
“好”王妃不知道她有何用意,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多谢母妃。”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递了过去,“有劳母妃找一死囚替我。”
既然做事就要做全。
凤卿月戴上了帷帽由王妃扶着到了王府门前。
王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见凤卿月戴着帷帽出来,朱砂虽心中疑惑,但还是忙上前扶住她。
“王妃留步。”凤卿月改了称呼,从跨出府门的那一刻,“凤卿月”就死了。
朱砂扶着她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缓行,在忘忧阁前停下。
凤卿月其实对于自己的去处一无所知。
她如今双目失明,也不知道楼兰还需不需要一个瞎子圣女。
凤卿月即使眼瞎,可她来过忘忧阁,熟悉一切大厅,雅间。
若是从前人满为患的时候,她可能会不小心撞到别人。
可如今忘忧阁门可罗雀,她又对此十分熟悉,即使眼盲也还是顺到达了二楼雅间。
朱砂替她推开门。
屋内三人皆看向她。
“圣女来了,快请坐”她听出来说话的老者正是徐老,听声音辨别了他所在之位。
“圣女”说话的人是大掌柜。
“徐老”有一男子不满的唤了声徐老。
大概确定了几人方位,凤卿月唇角勾起一抹笑,举步上前,在四人方桌空着的位置坐下。
“圣女如此见外不成,在屋内还戴着帷帽”“圣女”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凤卿月听出了这个不太友好的声音,疑惑开口。“你是……”
“我来为圣女介绍”徐老笑着开口,“这乃是我小孙子,也是族中十大长老之一。”
提及这位孙子徐老的话中满是欣慰与自豪。
“哦”凤卿月了然的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侧目,玩味的冲他一笑“小徐长老好呀。”
“你……”男子听他称呼,气得拍案而起。
长老就长老,前面加个小字是什么意思?
“不可对圣女无礼”徐老见此,忙呵斥小孙子。
碍于徐老的权威,小徐长老不满的坐了回去。
“我这孙子从小被我娇惯了,还望圣女别放在心上”徐老朝着凤卿月赔笑道。
“没事儿,我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她这话一出,又引得小徐长老敢怒不敢言的瞪着她。
听爷爷讲过,这圣女与他年岁相当。
这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又是怎么回事儿。
此时的大掌柜轻声开口,“我等在东月的产业众多,这几日也只收了十之七八,若想彻底退出东月,恐怕还得待上些时日。”
“还需要几日”凤卿月指节轻敲桌面,心中微惊,倒是不知道楼兰在东月的产业竞涉业如此之广,也不知道全部撤离后会不会对其产生影响。
“不超过十日”大掌柜给了个准确的期限。
“行”凤卿月点头,在待上几日也无妨。
小徐长老如今也不过才十六,虽已为长老,却难免还是有一些小孩子心性。
他看着凤卿月的帷帽,心中有了想法。
他才来京城不久,还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圣女。
趁着几人寒喧,他悄声来到她身后。
“我还有一事儿要与几位说”凤卿月刚刚说完,却只觉得顶上一空。
她的帷帽被人摘了。
小徐长老洋洋得意的高举她的帷帽,侧身看她,“我倒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话落,身子一僵。
少女身姿纤细,容色秀美,堪称绝色。
他抬头,对了一双平静且空洞的眼。
可就是这样一双眼,却让他心底生出了寒意,一股莫名的压力向他袭来。
一旁的几人也惊了。
“小姐”朱砂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前些日子相见,小姐还有一对灵动的双眼,可如今那眼中只剩下一片灰白。
“这就是我要与几位所说之事”凤卿月坦然“如诸位所见,我如今双目失明恐难以胜任圣女一职。”
“这……”大掌柜与徐老对视一眼。
半晌,徐老才开口“我族主要寻回的是圣女,至于其他的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凤卿月算是听明白了。
别说她今日只是眼睛瞎了,就算她残了,只要有一口气在,抬也要抬回楼兰。
“那既然如此,十日之后出发吧”
丢下这句话,便让朱砂领着自己下去休息了。
如今在京城的产业变卖的变卖,没了居住的地方。
凤卿月就暂时居住在了忘忧阁后面的院子。
一连在忘忧阁待了三日。
因着眼睛不方便,她平日活动都在院子里,并不想劳烦他人。
这日,朱砂带回来了消息。
镇安王府传出世子妃故去的消息。
凤卿月问,“可还有其他消息。”
知道小姐想问的是什么,朱砂轻轻的摇头。
接下来的两日,凤卿月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副样子。
整日在后院中闲庭信步,给花浇浇水,小徐长老或许是对她还心有怨怼,每日总是要抽出一两个时辰来找她。
可每一次总会被自己那一声小徐长老,气的又拂袖而去,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直到这日,朱砂带回了消息。
世子爷醒了。
红豆怒急攻心下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时间回到两日前。
落月居内,追风正如平日一般端了热水进屋替主子擦洗。
刚靠近,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意识到什么,他抬步进了屋内,看见屋内的情形,连呼吸都屏住了。
雕花半开的窗户前,立着一道白衣身影,他身材颀长,一头的乌发却只用了一只上等的玉簪半挽。
他侧着身子,在阴影的余光里可以清晰的瞧见那清晰的下颌线。
“主子”追风唤了一声,只觉得不太真切。
男子优雅转身,面容肃静,手中捏着一小册子,问,“我屋内怎么会有这样的书籍。”
“啊”追风还处在一脸懵的状况下。
还是隐于暗处的逐月现身拱手,“这是属下不小心遗落的。”
男子眼带怀疑,却还是沉着脸将书丢给了逐月。
逐月忙伸手接过揣进了怀里。
朝追风吩咐,“快去告诉王妃世子醒了。”
“是”追风这时候才想起还没有通知王妃世子醒过来的消息。
忙将水盆放下就立即往前厅奔去。
“你在看什么”男子的声音带着威严。
从刚刚他就察觉到了,这两个属下进屋开始,就有意无意的在打量着自己。
“属下不敢”听到他言语中的不悦,逐月忙低头。
世子难道真的失忆了。
却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听声音,似乎有不少人朝这边来了。
苏肆不喜旁人进他的落月居,立刻沉了脸色,不悦的看向逐月,“何时落月居成了人人都可以进的店铺了。”
“主子”逐月听出他话中的愠怒,侧头看去,就见以王妃为首的一群人,呼啦啦的踏进了落月居朝主屋而来。
他认出了王妃,世子的两位好友及其一些族中旁支子弟。
若是平常逐月断不会让他人踏进落月居半步。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敢拦也不能拦。
遂低下头,漠视了主子的吩咐。
苏肆刚想开口质问,就看见王妃一个健步奔到了他跟前,来不及给他说话的机会,忙拉着他上下打量,眼含泪水,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苏肆有些懵,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黎书睿直接上前就朝他肩膀处给了一拳,见他未退缩,欣慰的点点头,“身体恢复的还不错。”
苏轼彻底懵了,这些人搞什么啊?他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从他们的反应看他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还不待他将疑惑问出口,跟在几人身后的族中子弟以及小姐们纷纷上前。
“世子节哀顺便。”
“保重。”
“人死不能复生,别太难过了。”
……
苏肆确定自己智商没有问题,他们每个人说的话分开来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组合在一起他却听不懂了。
耳边聒噪声不绝,吵得他有些头痛欲裂。
忙冷了脸,开口吩咐,“送客。”
这些小姐,公子本就打着攀关系前来,眼下见他有些生气了,也不敢再多待,也不用逐用请,说了几句就赶紧告辞了。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苏肆母子及黎书睿等人。
王妃朝黎书睿二人使了个眼神。
二人会意。
“苏兄,我们过几日再来看你”
见苏肆醒来,与之前也没什么不同,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王妃又打发了逐月退下,屋内就只剩下母子二人了。
“母妃”苏肆看向游?上挂着的白幡及白色灯笼问,“府中谁人去世了。”
居然值得这般大的排场。
连后院都挂了白幡。
一般来说只有府中的主人去世,府中上下才会挂了白幡。
若只是姨娘或庶子,是不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思及此,他的心猛然沉了一下。
难道是父王。
王妃轻叹一口气“是世子妃去了”说完还悄悄的打量着他的神色。
“我什么时候娶妻了”
苏肆惊讶开口,他什么时候娶了世子妃,他怎么不记得了。
见他一副果然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王妃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不免替凤卿月感到一丝不值。
“两个月前母妃身体不适,看遍了御医也没有什么效果,有大师建议冲喜,你不忍娘亲受罪,便娶了凤府的四小姐为世子妃”
王妃忽然觉得自己很有讲故事的天赋,讲着讲着连她都几乎要相信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世子妃如何去的”苏肆开口问。
王妃呆了一会,才忧伤开口,“世子妃突然恶疾去世的。”
“那么巧”苏肆低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说什么”他说话声音太小,王妃并没有听得太清楚。
“没什么”苏肆摆手,疑惑开口询问。“为什么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位凤家四小姐的存在。”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王妃,企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王妃偏头,“世子妃去后,你伤心之后饮酒过度不小心后脑勺撞在了石头上,太医说你失忆了,自然记不得了。”
闻言,苏肆更是对她口中的话产生了怀疑,他虽不喜喝酒,但也自诩千杯不醉。
更何况他能感知得到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他不由的眯起了眼,所以母妃为什么要骗他。
王妃也知道自己儿子比普通人心思更加缜密,这些话她说的真假参半,又开口道,“我知你心中有怨,娶了个不喜欢的女人回来,以后母妃不会逼你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母妃口中形容的倒有些像自己。
即使不喜欢,但为了母妃的身体着想,他也会去做。
心中的疑惑消了大半。
送走了王妃后,苏肆走出房门,在园中的一处石桌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