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被御史台带走之后,顾子晋跌跌撞撞的去了镇国公老夫人的院子,从前稳重的顾二公子,此刻是少有的失礼,老夫人院子里的奴婢有些意外,老夫人却像是有所感一般。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对着失魂落魄的顾子晋招了招手,和往常一样慈祥的说:“过来,坐祖母身边。”
“祖母。”
顾子晋往老夫人身旁走,向来挺拔的脊背此刻倒是有些弯曲,老夫人心中极痛,却还是温柔的拉住顾子晋的手,顾子晋站在她身旁,嗓子都有些哑了:“祖母,刚刚父亲被御史台带走了,您知道吗?”
老夫人点点头,她的动作不大,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却让顾子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就跪坐在了地上,将脸埋在老夫人腿上,从开始的小幅度颤抖,到最后大声痛哭。
“孩子,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老夫人伸手摸着他的脑袋,轻轻的顺着他的头发。
顾子晋自小稳重,因此不像顾宴辞那般,总是在老夫人身旁撒娇,但他心中对老夫人的敬爱和顾宴辞一般,老夫人对顾子晋的宠爱,也不比顾宴辞少。
“祖母,是我不孝,没能体察到您这些年的痛苦,您的心中该有多痛啊。”
顾子晋抬起头,满脸都是泪,声音里有悲痛,更多的却是对老夫人的心疼。
“说什么傻话呢,同你有什么关系,都是长辈的过错罢了。”
都是长辈的过错,那时顾子晋尚未出生,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有错,也是她教子无方,没有察觉到小儿子的心思,使他兄弟相残,害了兄长。
“父亲,父亲他”
“你父亲他到底怎么了?!”
镇国公夫人扶着贴身嬷嬷的手,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丈夫被御史台带走,儿子又是这副模样,这让他怎么能不着急。
“母亲。”顾子晋抬起头看向进来的镇国公夫人,“母亲,当年大伯父在连州身亡,与父亲有关。”
此刻,由他亲自将事情告诉他的母亲,只是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镇国公夫人,他想知道,镇国公夫人知不知情。
“你说什么?”镇国公夫人倏地睁大了眼睛,她了解她的儿子,知道顾子晋从不说假话。
可是怎么会呢?
大伯身死乃是受了北耶的埋伏,和她的丈夫有什么关系。
“子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大伯父身死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镇国公夫人瞪着顾子晋,想要从顾子晋嘴里听到他说自己都是胡言乱语,只是到底是失望了。
她只能又看向镇国公老夫人,唤道:“母亲。”
可镇国公老夫人那双苍老浑浊的眼中,此刻已经含了泪,镇国公夫人突然就卸了力气,为什么镇国公突然被御史台带走,为什么顾子晋成了这副模样,此刻都有了原因。
她瘫坐在地上,人人都说她命好,母家势微,却能嫁给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后来又成了镇国公夫人,丈夫对她敬重爱护,后院没有庶子庶女惹她心烦,自己生的两个孩子也都是样样出众。
可怎么就会是这样呢?
夫妻同床几十载,她竟不知丈夫是这样的人,这世间,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另一边,听风院里,顾灵云和楚慕倾相对而坐。
“我还该唤你嫂嫂吗?”顾灵云问。
“只要你是阿辞的妹妹,我便是你嫂嫂。”楚慕倾答。
顾灵云起身,抬头望天:“我在想,我与父亲是不是一样的人,若我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我会不会选择帮着父亲除掉大哥哥。”
与她的父亲一样,残害兄长。
楚慕倾没答,顾灵云的假设不成立,她并不知情,所以也无法做出镇国公那样的事。
“或许老天一开始就是眷顾我的,我不知情,所以不用选择,可是嫂嫂,我与二哥哥不同,我没有他那般正义,我此刻,是有些恨大哥哥的。”
可那是自小疼爱她的大哥哥,她又该如何恨。
“嫂嫂,我做不成皇后了。”
顾灵云最后也只留了这么一句。
这京中贵女,论家世,论样貌,论才情,论智计,又有几人能胜过顾灵云。
可最终,也只剩下一句。
嫂嫂,我做不成皇后了。
镇国公被下狱之后,楚慕倾陪着镇国公老夫人去见了镇国公一次。
牢狱阴森,楚慕倾扶着老夫人往前走。
“祖母。”
“别担心,我老婆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等到了不远处,她示意楚慕倾在这儿等她,然后自己迈着步子,慢慢的往前走。
楚慕倾望着她苍老的背影,下意识握紧了手,眼前这位老人,此刻又该是何种心情面对她的小儿子。
镇国公所在的牢房在监牢的最里面,他此刻就站在牢房的正中央,一动不动。
“成远。”有道苍老的声音唤他。
顾成远手指动了动,他转身抬起头,看见老夫人就站在牢房外面,牢房阴森,可老夫人身后却有着一盏灯,是这里的唯一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