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德,才是他的亲姑姑。
而面前这个所谓的皇姑母,不过是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一个女子。
“卑职曾经听祖师傅说过,大长公主耳后有一块似槐花的胎记,此印记,乃是燕家女子所有!而陛下您,耳后却有一颗赤色痣点。”
此人所说不假,燕系子女,皆有特殊的印记。
“难道陛下,想让实权落在一个外人手里?而您,去当一个傀儡皇帝么?”
终于,燕霁的心思有所动摇。
仔细想想,朝堂诸多实权确实在尧音那里。
朝臣看似在畏惧他,实则怕的是站在他身后的“承德”大长公主。
而他也听到了一些传言,说是“先帝”曾爱慕一女子,为其不惜废后。而那女子却并非心属“先帝”,她为一人不惜以己为饵,白送虎啸大将军一个人情。
燕霁自然明白传言中的女子是何人。
就连在大典时,他还听见一些元老议论当今的大长公主像极了“先帝”当年爱慕的那女子。
想到这些,他的头便开始疼起来。
他也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在演戏想要颠覆燕朝,还是真心实意的对他燕霁好?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他只有一个承德姑姑。
君荼听说了“承德”大长公主临阵替兄作战的故事。
只是不知,分别多日,她又回到了大燕皇宫。
马车忽而停下,尧音道:“何事?”“姑娘,外面下了雨,可否能让在下进来躲躲雨?”他的语气轻佻戏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一旁的侍女闻言大怒,叫骂道:“哪路的浪荡子?竟公然大不敬我家姑娘?”说着伸手劈来时,尧音喝住了她。
素手掀开帘子,女子抱着坛子下了马车。“马车有所损坏,便不能叫公子躲雨了,若是愿意,你我可共淋一把伞。”
君荼接过伞,眼神挑衅的看了那侍女一眼。
闻言,侍女只得埋下眸子离去。
“你可在玉昆山等到了朝生?”雨水顺着伞骨滴落,男子眸光一沉,散发出一丝寒意。
“我等了五日不见朝生过来,在寻找途中又听闻你出了事,于是便交到他们定要寻到,自己便先赶了过来。”
尧音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朝生。
她给朝生的地图是距离玉昆山最近的路途。按理说平常速度三日便可到达,若是快些,两天也不在话下。
只是如今已经过去了数天,玉昆山那边还是没有传来朝生的消息。
但愿不久,她能听到一个关于朝生的好消息。
再回故地,二人不由得感叹曲终人散。
女子打开坛子,将暮卿辞的骨灰撒在了这片故地上。
君荼开了一壶酒,也尽数洒了下来。
“君珍重!”尧音将一把紫刃折扇拿了出来。蹲下身,将他的故物埋在了土里。
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曾经辉煌千年的北璇古国。
可如今看来,显赫一时也终究不过昙花一现。
望珍重。
君荼看着最后一把黄土掩埋住紫刃折扇的残角,心里居然破天荒的感到悲哀。
魂归故里,在最后一刻,或许不会感到孤单吧。
雨逐渐小了。
“他因泱王妃的养育之恩不惜破除预言兴盛大燕,可冥冥之中却真的应了燕暮的命格。”
他的命格,本是爹疼娘爱的天之骄子。
可预言却是他成于燕,亡于燕。
若当年萧皇后没有选择救下泱王妃,他便不会被暮芝璃抱回北璇皇宫与暮卿辞调换身份。
他亦是不会真的成了“燕暮”。
而他却夺了他的姓。
他本无名无姓,却应天道降生到玉昆山下。
本不易,却叫他易,无名,便随姓池。
那时大燕气数已尽,本应走向衰亡。却因为泱王妃逃离北璇,才叫大燕气运出现一丝转机。
可代价便是,其一双儿女之命。
“阿音也已知如今大燕的走向,为何还要答应他参入这无形中的死局?”
“正是已知天机,便想去改变历史的走向。若大燕亡,人间又会陷入一场分崩离析的战乱之苦。她也是算到了大燕气数将尽这一点,才会选择半路截杀。
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更是你我经历了大大小小的生死,看着身边之人逐渐离去,才不想让数万苍生再经历你我所遭遇的一切。
君荼,你说有生之年,我能看到天下太平的那天么?”
女子眼里含着痛苦,可她却无法宣泄心中不满。
他紧紧握住尧音的手,不松开。
会的,你会看到海晏河清的那天。阿音,从你刺破黑暗,将我从血色中救出的时候,你就已经看到了。
罗刹教,妙颜静观其变。
就算大燕现在不亡,可十几年后,它的气运耗尽,还是会走向历史的风沙之中。
不过就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她千万年都等了过来,还怕这区区十几年时间?
“风澜,明日你去玉昆山,务必亲手杀了朝生这个祸害。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毁了。
我所不能掌控的,尧音也不能掌控!她死了,尧音应该感谢我才对,毕竟是我替她处理了这一麻烦啊!”
妙颜扬起手臂狞笑了起来。
假以时日,她一定要看着尧音死。
风澜退了出去,立于漆黑之中。
随着风扬起沙子,他一路向前奔腾。
身后的绿意逐渐从他的眼里散去,入眼的是一望无垠的白。
他停下来脚步,摘下面具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一袭青玄色的衣袍,与这素洁的白雪相比居然显得格格不入。
也许是在他戴上面具选择踏入黑暗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失去了自己。
风雪大了起来,居然又从天而降落下鹅毛般的大雪。他踩着厚雪,一步一步踏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