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四一章:夺魄三王(2 / 2)一碗茶的岁月首页

“那个东西起初好像不是信玄公找到的,”蚊样家伙拨弄袖弩机括,移身转顾道,“当然‘三方輪’也很神奇,小珠子说它的作用是精准定位穿梭时空维度。会用就绝不出错,分毫无差。倘能善于驾驭,除了往前的跳跃、往后的回溯,还有更厉害的三方交互重构之奇效。至于那些神异之物为何给人捡到,或因机缘际合,抑或另有天意使然。而那个哨子似乎对世人未来的命运很重要,人们还有没有未来,跟它极为攸关。小珠子说倘若无它,就没有哨塔现形,赶在最后关头接走剩余的人类……”

有乐奔在前头,摇扇说道:“既然这样要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找回……”光头圆脸胖子从草丛里移躯而出,抬手遮掩腮边,挨近我身畔悄言道:“其实不打紧,后来它给克拉苏找到了。”有乐伸扇打之,转谓:“不可以‘截糊’吗?就跟打麻将一样,咱们抢先拿到,就没克拉苏什么事儿了。你害怕干架是吧?孬就别跟来!”光头圆脸胖子昂首而立,捂颊说道:“我也有好东西在她那里,那块星布须拿回来。况且我出道比你们早,大风大浪经历比你多,如何会孬?”恒兴提足发腿,将他踹摔草丛,里面噗一声,喷出口水唾回,沾在恒兴脸上。

我忙拉开恒兴,问道:“咱们去哪里找小光头?”恒兴皱眉转瞅道:“人疏地不熟,怎么找?刚才跑得太快,没做记号,好像迷路了……”信孝颤着茄子不安道:“只怕还跑得不够快,后边却似又有隆隆的声响跟过来了,不知是什么怪……”长利搂鸭欲言,有乐伸扇拍嘴,先啪一下抽过,催促道:“先前我亦听到一路有动静犹随,越来越近。咱们还是赶紧有多远跑多远,别等在这里给它追上……”

信孝闻着茄子转望道:“难道甲壳里的怪东西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听声音好像很沉重,仿佛一路拖拽什么……”有乐以扇拍打道:“那个甲壳看上去似亦沉甸甸,大概比整张大床还重,先前你们不也搬它一路乱跑?”恒兴摇头说道:“然而眼见并不尽然为实。那个甲壳很轻,不抬不知道,它好像完全没有份量,不知是什么材质制作的……”

“我纳闷的是,”有乐疑惑道,“它从哪里冒出来?”

长利搂鸭欲语,有乐伸扇拍嘴,将他抽去一边。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移避道:“古神大战的那边沙坡翻覆,我看见有个甲壳从土中倾出,其来历似更古早……”蚊样家伙在前边招呼道:“重物拖移地面的隆响之声更近了,快跑!”

众人撒开脚奔,长利转到我另一侧,跟有乐拉开距离,边跑边问:“有没看见向老二去哪里了?”我摇头转觑道:“对呀,他跑去哪儿了?好一会没见到其踪影……”恒兴闻言省起,停步懊恼道:“咱们似把向老二带丢了,搞不好要对中原那边的历史脉络产生影响……”有乐奔在前头说道:“跟那个哨子对人类未来命运的重要性相比较,向老二只是晋惠帝时候一名护军将军,其作用并非举足轻重……”

“你别小瞧‘护军将军’这等位份,”恒兴表情严肃的说道,“庾亮在东晋时期掌权,曾任护军将军。”

“晋武帝司马炎担心儿子太老实,”蚊样家伙低嗟道,“临终想起皇后杨艳的哭泣,怕他这个傻儿子继位后被人欺负,便私下托咐向氏兄弟和嵇康的儿子嵇绍帮忙看护照顾。嵇绍用命保护了司马衷,洒下历史著名的‘嵇侍中血’,司马衷抱着血衣恸哀大哭。八王之祸,玉碎宫倾,胡族乘机入侵,宗社沦覆之际,向匡一直守护在晋惠帝左右。在那个乱世岁月里,君臣处境困厄,极为不易……”

“一路走来,确实不易。”向匡拖拽一条粗链穿出树丛说道,“你们为何跑得那样快,也不等等我?”

有乐拭目讶觑道:“我被他们的叙述几乎催泪,幸好向老二及时出现。刚才你去哪里了?又闹肚子也不先打声招呼,一个儿溜到树后闷声大发财,以后不许这样……”信孝颤抖茄子不安道:“我又听到隆隆拖过地面的响声了。不知是何物尾随而至……”

向匡一路拖拽道:“我捡到一个很大的钩。”有乐啧出一声,伸扇拍打道:“原来是你跟在后面发出隆隆声响吓我们一路。这又不是井盖,为何捡它拿走?”长利搂鸭憨瞧道:“此钩的形状透着莫名的眼熟,先前我似也看见过……你在哪里捡的?”

有乐一扇把长利拍退,随即指着钩锚,说道:“扔掉,别再拖它跟来。”向匡犹拽不放,拉扯道:“可我已然拖了它一路……”有乐烦恼道:“咱们眼下最不需要的就是拖油瓶。你还拿它拖后腿……”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在前边叉腰转望道:“这样大的锚,拖去罗马城里可以卖掉换钱。”有乐转身走去挥扇,啪一下将他拍开。

光头圆脸胖子凑近察看道:“此是腓尼基人航海用的大锚,倘若拿去波斯湾那边的市场上必受行家欢迎。或者扛到两河流域找间打铁铺,把它整个儿熔掉,亦可制作许多弯刀批发售卖……”没等说完,有乐拿扇啪一下打来,恼道:“不要再说这些废话!”光头圆脸胖子昂首而立,捂脸说道:“我只是发表一下看法……”恒兴提足发腿,将他踹摔草丛,里面噗一下,唾出口水喷回,沾在恒兴鼻梁。

我忙拉开恒兴,听到斜坡下边伴随水声划响,有语声透过木叶间隙传来,荡桨说道:“前往港城,走旱路不比水路快。短途用三桅帆船,能节省脚力,还可沿河一路欣赏风景。价钱也不贵,仅需一个子儿足够。”树下一人微哼道:“别上当。再便宜也是假的,全属忽悠。在埃及,我只允许自己被骗三次。”

有乐他们纷纷转望,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讶觑道:“咦?好像是卡图跟谁说话,他怎么在这里……”

随着桨声荡响,帆影下白布裹头之人说道:“不建议乘坐三桅帆船进行长途游览,这种船上没有厕所,饮食亦成问题,若是条件允许,还是选择专门用来观光的豪奢游艇比较舒适。倘若进行短期的尼罗河之旅,则以乘坐三桅杆帆船为宜。其实很划算,每人只收一个子儿……”长利回头憨问:“咱们要不要去下面坐船?”树旁有个头额青秃之人低哼道:“到埃及旅行的人,已经被骗到快要奔溃了。经历一次埃及骗局,你就会明白。他们的船搭不得,庞培这般大人物你们总该晓得吧?他一上埃及的船就被干掉了……”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打招呼道:“卡图在下边。你跟谁搭讪?”

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冷哼道:“难道你们没看过许多人呕心沥血写的防骗指南?埃及骗子,人均八百个心眼儿。在埃及旅游被骗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么跟大家说罢,在埃及没被骗过,相当于去意大利没吃脚踏面条,去罗马没进大澡堂,入洞房的时候没有看清配偶长啥样。不知道你们小时候有没有过这样的幻想:如果遇到的每个人都能给我一块钱,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变成百万富翁。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想法,埃及人已经落到了实际。埃及人最擅长的口头禅就是‘一个子儿’。它是埃及人和游客沟通的敲门砖,从小孩嘴里说出来,约等于乞讨,你若给了一个人,就会有无数个孩子冲出来要求你雨露均沾。如果从商贩嘴里说出来就意味着他手中的货品打算强买强卖,趁你不注意直接往你手里塞,等到了你手里‘一个子儿’也膨胀成了难计其数的‘一个子儿’。你不给也没关系,不过他们会跟着你一路追到腿软。最后你会发现躲不起,但你买得起。埃及人做生意,从不讲究供需。买一瓶五个子儿的水,你给他十个子儿的大币,小贩不会找你钱,如果你非要讨个说法,他会微笑着再给你一瓶。就算侥幸找零回来的也是早已不流通的远古货币,仅具收藏价值。我刚到埃及的时候,竟一路被骗……”

前边另有一人叫嚷道:“别坐那些小船,我们这号有规模的大型客船才靠谱。尼罗河两岸的神殿多,在河上便可以观览全貌。推荐夜游尼罗河。乘坐大型客船,自助餐饮、用膳环境舒适,有肚皮舞等特色娱乐活动。”长利扭脖憨问:“咱们要不要去观赏‘特色娱乐活动’?”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恼哼道:“他们哪有肚皮舞给你看?前次庞培便上错贼船,到船上坐半天也没等来美女给他跳肚皮舞,反而被埃及人捅破肚皮,肥肠流得到处都是……”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叫唤:“卡图,你到河边干什么?”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转望道:“我在找鹅。你们有没看见其流落何处?”长利抬了抬手抱之禽,告知:“你的鸭子在这里。”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在旁边叉腰问道:“它究竟是鸭还是鹅呀?”

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跑过来爬坡道:“我觉得是鹅。但我爸爸硬说是鸭子,他从来嘴硬,我懒得跟他辩论……”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悄声转询:“他是谁呀?”有乐抬扇遮嘴,唏嘘道:“罗马古老的加图家族最后一个成员。他若死掉就绝嗣了……”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闻言纳闷,随即瞥有乐一眼,改换姿态叉腰,扭头说道:“不理你。”有乐伸扇欲拍脑袋,但听河上有人惊讶道:“公狗明,你也组队来穿越吗?”

我们纷纷转望,只见两条船往相反方向擦过。另一艘船上之人搭茬儿道:“没有,我只是组团来旅游。”

向匡在斜坡上惑望道:“其中一条船上的家伙好像眼熟……”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奔过来,一路愣瞅金发小子的模样,怔瞧道:“我却觉得这厮透着莫名的面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此般瘆人的样貌,看上去不厉害,却使人从内心深处发怵……”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伸手欲握,正要开口介绍自己,有乐一扇把他拍开。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探问:“卡图,其他人呢?”

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指点道:“他们在树林里继续召开座谈会,摆凳子坐成一圈,交流各自心中的痛苦感受,倾诉和聆听遭到多情的女人背叛之郁闷……”

“我更郁闷,”有乐连忙跑去察看,从树丛里伸扇一指,转头问道,“你们怎么又跑回这里来了,先前那伙两河刀客去哪里了?”

随着眼前一簇枝叶拨开,我看见树下围坐一圈模样颓败的男人皆在唉声叹气,嚗牙的家伙拿粗汉的板凳来坐,口齿含糊的说道:“已然在院子里面死了一地,尸身狼籍,急难收拾。只好搬到这边继续座谈……”信孝闻着茄子愕望道:“谁打他们死的?”

粗汉抡着板凳说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卡图和小西比俄他们……”有乐摇了摇扇,咋舌儿道:“不料他们有这么厉害!”

坐成一圈之人皆道:“其实我们很厉害的。”

“西彼俄他们很厉害,”信孝闻茄称然,“当年斯巴达克率领角斗士起义,西彼俄与之殊死厮拼过。小加图为了支持他的兄弟西彼俄,也赶来参加战斗……”

“他们以前是孤儿,”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唏嘘道,“跟小加图一起长大。小加图的舅舅李维也同时抚养了西彼欧、西彼欧尼和小西彼欧尼两姊妹,这是从他第一次婚姻而来的孩子。西比欧通常被认为是加图的亲兄弟。除此之外,还有小加图的亲姐妹波尔洽,以及李维的养子德鲁苏斯。加图四岁时德鲁苏斯被谋杀,给他造成很深的伤痛,长时间一言不发。保民官李维后来又领来一帮小孩给他作伴,加图在很小的时候就显示出他的固执性格。他的老师撒尔佩东说,小加图很难被说服,而且有时难以重新训练……”

恒兴皱着眉头走开,显得半信半疑,提刀到院落庭园那边转了转,突然匆返,不安道:“别听他们扯,我看见那个甲壳在里头,周围死了几圈人……”粗汉抡着板凳说道:“那些都是两河刀客,我们毫无折损……”有乐伸扇拍打,随即拉我后退,咋舌儿道:“甲壳怎么会在里面?谁搬进去的……”头额青秃之人裹着破布转望道:“谁晓得?我们一回来这里就看见了,院落那边死了满地人……”

信孝颤着茄子说道:“我觉得,咱们应该逃……”恒兴攥刀的手一紧,似有所察,蹙眉低哼道:“恐怕来不及。”

我抬看腕间朱痕,犹未辨觑其又变化何样,树林里传来噼噼砰砰的响声,接连有震爆闪焰,轰击骤烈。有乐他们已如惊弓之鸟,拉我急奔。树下围坐一圈之人亦跑随在后,纷拿板凳遮挡脑袋。眼前烟雾四起,众皆慌不择路。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跟光头圆脸胖子从前边溜回,一迳叫嚷道:“到处有树摧折倒砸,没地方跑避。”

有乐伸扇往他们头上拍过,听到蚊样家伙在院墙那边招呼:“过来这边,一起撞离此处。”信孝闻茄称然:“对对,顺便拿那张床走……”有乐刚啧一声,苍梢传来厉哮,我抬眸惊望,觉有异影纵掠疾近,急要扬手甩发幻谶荡击,异影夭矫转晃,从眼前霎又消失。

我脊后一凛,闻有树声簌响,转腕欲甩不及,异影飞扑,悄已临近。恒兴将我推开,另手拔刀急迎,却嘭一下撞跌。向匡见状忙叫:“全给我躲一边去!”随即呼一声抛投钩锚,当头砸落。有乐忙拽我跑避院内,随着粗链抡转曳响,大钩砸墙反震而回,向匡拾起一张板凳急挡身前。但见一梭飞闪的焰芒从树后飙射迅猛,砰然击中钩锚,火星迸溅之间,异影穿窜,骤遭数道交叉的火线扫翻。

有乐避离墙塌的所在,另换藏身之处,忽有所见,抬扇遮额,朝林丛讶觑道:“似是先前那伙曾经露面的火力彪悍之人,自称什么‘三角洲’……”信孝颤茄说道:“好像就是他们抢了那个甲壳……”长利憨望道:“是那帮人吗?我觉得不像……”

正忙叨话,更加猛烈的轰击骤至。恒兴扯拽链索,拉向匡避开。我甩腕发出盾谶,帮他们阻挡身后炽闪扫射的焰芒。从坍塌的石墙间隙瞥见异影纵上苍梢,迅厉袭射的火网交织追随其后。噼噼砰砰之声大作,林间硝烟遍起,木叶纷摧。

嚗牙的家伙悲呼:“树园遭此损毁,老婆回来必定埋怨我看家不给力……”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转望道:“何止树园?你家里面也摧毁得差不多就跟‘青铜时代’的废墟一样了。”长利抱鸭憨问:“你老婆去哪里了?”嚗牙的家伙哀叹:“据称去看大夫。”其畔那些模样颓败的男人皆道:“其实是去私会老相好,碰巧其职业是大夫而已。”信孝闻茄转问:“什么大夫呀?”嚗牙的家伙郁闷道:“据闻似是妇科之类。”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叉腰说道:“我认识诸如此类大夫,很受窑姐们欢迎。可惜我从事文学艺术,缺乏这方面的专长,难以谋生,还不比他们混得滋润。尤其是此中老手,往往吃香喝辣,随便把手一伸出,捣鼓几下,风生水起……”向匡忍不住嗟谓:“文人最没用了,以后你别干这些卖力不讨好的行当。在我故乡那边,‘竹林七贤’的嵇康养家糊口只能靠打铁,向秀则是帮人卖菜挣点儿钱花……”有乐啧然道:“你别教他改行。日后他挥起屠刀,手染数十万东方人的鲜血,然后又把屠刀挥向罗马,暴虐自己的同胞……”

向匡闻言抬刀说道:“那就在这里把他干掉,试试看还有没后患?”我欲拦不及,但见垣外厉芒扫荡,往林间纵横交殛迅炽。有乐抬扇遮眼,缩避不迭道:“穿掠树梢的那个异怪回击更厉害……”话声未落,倏有摧折的树木砸入院内,撞塌屋垣,扫落向匡挥出的单刀。金发小子溜避于旁,只见砖石撒堕,屋顶接连坠陷,向匡拾刀之时,肩遭砸撞而跌。

蚊样家伙缩到墙角急促招呼道:“赶紧聚拢过来,屋要塌了!”恒兴拉起向匡,推我向前。轰一声响,屋脊塌陷,眼前灰尘飞扬。

我跌到阴暗邋遢的楼道里,前边一人披裹花布,提灯转视。有乐摇扇懵问:“这是哪儿?”蚊样家伙在我旁边惑望道:“不知是哪里的楼廊……”恒兴扶着向匡,难抑郁闷道:“为什么带我们撞来这里?”我闻到各种一言难尽的复杂气味,犹未看清周遭情形,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慌忙推搡道:“房东又提灯过来查看租客有无损耗物品,顺便要向我催缴房费,别让其撞个正着,咱们快溜为妙。”

向匡操拳忿觑道:“我最憎厌这种‘提灯定损’的毒人,不如等他过来,先揍一顿……”有乐伸扇拍头道:“天下毒人多得很,哪里揍得完?不如省点儿力气,回去揍司马相国。我看他这一类玩弄权术的才是最毒……”信孝闻茄怔瞅道:“提灯查房那个花布头巾大妈的形廓好像光头圆脸胖子的模样,不知有何瓜葛?”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仓促拉扯道:“波斯湾那边的恶毒之辈似都长这般德性,满街皆差不多。别看热闹了,快闪先……”光头圆脸胖子在楼梯旁怨视道:“谁说我是波斯人来着?其实我祖上有蒙古的血统,因为他们曾经打到东欧,在波兰那边与希腊人的徙居村落有过交集……”正自叨言,忽遭恒兴和长利挤来推撞,趋趄踉跄,一脚踩滑,翻滚而下。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靠墙避过,随即俯视道:“原来你住在两河流民聚居的这片陋巷内,外边看样子很热闹……”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探觑廊外,说道:“看见了吧?满街像他的男女老幼皆往这边张望,不如咱们把他留下,便丢在这里,让其自生自灭。”光头圆脸胖子在楼梯下哀呼:“不要甩掉我!谁想活在苏拉肆虐为祸的年代……”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朝栏杆外吐口水道:“我何时肆虐过谁?”光头圆脸胖子在下面悲呼:“指的是将来。罗马人的好日子没剩多少了,我不想惨死在这里……”

我究感不忍,便催促有乐他们:“赶快去拉他上来。”有乐装作没听到,摇扇转脖,信孝也跟着移目另望别处。长利抱鸭憨瞅道:“他们堵在楼梯口,我挤不过去。”我只好捋袍抬腿朝外翻跨,攀栏而出,往下一滑,恒兴他们纷纷歪头怔瞧,有乐侧着脑袋凑过来提醒道:“别这样大咧咧,当心‘走光’!”

没等光头圆脸胖子伸手来扶,我蹦出栏外,犹未立稳,角落里有个破袍敞开的乱发汉子抢身迎上前作势欲搀,我往旁移躯避开,乱发汉子自掀袍布,凑近悄问:“要盘不?”

我愕觑道:“什么盘子呀?”有乐从楼道上探问:“你在跟谁搭讪?”

“还能有谁?”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鄙夷道,“无非又来这一套。”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惑问:“哪一套?”

金发小子在楼栏边蔑视道:“通常的套路是这样,有一个帅哥,发型炫烂,打扮潮流,说找你有点事。把你带到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迅速关上门,然后小心翼翼拉开外套,凑过来用希腊的口音对你悄言:‘要盘吗?’你起初还有点疑惑:‘卧槽,瞧这哥们的气派,不可能是真的卖盘吧?’对方却焦躁起来:‘要不要?古董的盘碟,买一张送一张!’看你显得不太想要,他又挨近加以忽悠:‘仔细看,盘子底下绘有古希腊年代的春宫风情画,人物栩栩如生,买回去收藏鉴赏,超值噢!’”

我抬脸说道:“但我跟前这位并没多帅,头发很乱。”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闻言一怔,连忙伸头探觑道:“是吗?让我看看有多乱。如果太乱就糟了……”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惑问:“能有多糟?”

破袍敞开的乱发汉子给他看脑袋,随即笑问:“够不够乱?”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一瞅之下,顷似变色道:“马略?”破袍敞开的乱发汉子摘掉蓬松的发套,露出光秃的脑瓜,仰面咧开嘴笑道:“错!”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惊跳道:“秦纳?谁教你来这儿堵我……”破袍敞开的秃瓢汉子掏出锤子说道:“还能有谁?你到处诋毁马略,逢妞便说他十年不洗头。今儿他叫我来堵你,识相就自己下楼投降。你家被包围了,跑是跑不掉的。”

未待听毕,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从楼廊的墙角拿起一个尿缸往下抛洒道:“去你的!”光头圆脸胖子避到我后边,破袍敞开的秃瓢汉子被淋一身,怒叫:“天哪!竟拿老娘们的便溺之类腥臊污物洒我,那就别想善罢干休……”外边涌进许多破汉,纷扔锤子投打,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叫苦道:“掷到我了!”

恒兴和向匡各施手段,忙于把纷至沓来的飞锤打回楼下。金发小子拾起一把钉锤,挨近扶栏朝下面的破汉脑袋敲击。那堆破汉亦拿木槌回杵,一时你来我往,乱成一团。有乐蹲在角落里招呼道:“快聚拢过来这边,一起撞墙走。”光头圆脸胖子推我挤上梯阶,却与金发小子堵道互搡。混战之间,不知谁把金发小子撞摔,翻滚而落,砸在破袍敞开的秃瓢汉子身上,抱缠扭打,跌入众多破汉中间。金发小子跳起身来,拿脚乱踹,踩躯蹦跳往外,一溜烟跑出去。

木槌纷捣之下,蚊样家伙推我撞磕墙角,复又摔出巷外。长利抱鸭在旁懵问:“怎么一眨眼就撞出来了,这是哪儿?”花白胡须之人拾盒说道:“这条巷子眼熟,好像仍是罗马城里……”有人急奔而过,倏然踩到他手,痛呼而倒。那个赤膊壮汉窜越前头,边奔边往回望。花白胡须之人捂手忍疼讶瞅道:“咦,安东尼?”

有乐摇扇辨觑道:“这是他吗?样子看上去还嫩……”后边涌来多人纷操家伙追嚷道:“就是他没错!这小子欠钱不还,还敢四处乱泡妞,差点儿被我们捉在床上,却跳窗脱逃……”没等我定睛细瞧,赤膊壮汉又撒开脚跑,却在巷口与一个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撞了个满怀,两皆叫苦,随即交换了个彼此纳闷的眼色,仓促擦肩而过,跑往相反方向。后边各有一伙人尾随追逐,喧哗交错,夹杂在巷道里互搡。

信孝拾茄一闻,诧瞅道:“另一个是布鲁图斯吗?他怎么也被人追……”花白胡须之人捡起盒子,从旁唏嘘道:“那是小布鲁图没错。他比安东尼大两岁,早年其亦常被人追……”街边有个稀松毛发的长者歪着脑袋噗咦一声擤涕甩手,转悠而望。

有乐抬扇欲挡不及,啧然道:“沾到我手上了……咦,西塞罗?”稀松毛发的长者悠转踱步,并没搭理。有乐扭头问道:“我没认错人罢?”

“没错,”路旁一个浓眉大眼之人端着碗零食啜吸道,“就是西塞罗。他爱装作很清高,有时候故意不理人。起初我以为他在思考哲理,后来发现其乃故作姿态……”

长利抱鸭憨问:“你在吃什么?”

浓眉大眼之人捧碗过来,苦着脸告知:“橄榄。”因见信孝也凑过来瞧,便问一声:“要不要尝尝?”信孝拿一枚刚放入口里,随即皱起脸吐出,摇头后退道:“你这样弄很难吃。”

“苦,”浓眉大眼之人捧碗叹道,“对吧?据闻此果传自东方,一般人还吃不惯。我最近又经受痛苦的失恋,就想吃这种味道苦涩,但又一言难尽的东西……”

长利搂鸭憨问:“你为什么失恋呀?”

“因为女人太多情。”浓眉大眼之人捧碗兴嗟,“而且多心,完全不讲起码的责任与倫理。早在很年轻的时候,我就在同辈人里得到了巨大的尊敬。想当年,苏拉的一名扈从的孩子被拣选为少儿组团的首领,整个团队却因其品性不佳拒绝服从他。而当他们最终被问及愿意追随哪一个的时候,男孩们一致推选了我。罗马的专权者苏拉很喜欢找我和兄弟西彼欧谈话。甚至在我公开违抗其意见和命令时,也要召见年少的我。苏拉的女儿科涅利亚嫁给了我的舅舅李维,在内战激烈时,名望高重之士被苏拉的手下从别墅中带出去处死,其时岁数尚小的我问老师为何无人杀死专权者。我老师撒尔佩东回答:‘孩子,他们怕他胜于恨他。’我立即忿然说:‘给我一把剑,让我将国家从奴役之下解放出来。’老师和长辈们意识到我的共和信仰很坚定,便小心地使我在城中始终有人看顾。”

信孝闻着橄榄惑问:“这跟你失恋有何关系?”

“因为女人太多心。”浓眉大眼之人捧碗低喟,“而且言不由衷,完全不重视做人应有的承诺与德行。在收到属于自己那份遗产后,我搬出了舅舅的家,开始修习斯多葛派哲学。我生活的非常正派,就像祖父老加图。经常让自己接受艰苦的训练,穿着最少的衣服忍受寒冷和大雨。只食用身体所需的食物,饮用市场上最便宜的酒。我所得到的遗产足够让自己生活的非常舒适,我这么做完全是由于哲学的原因。为了不受世俗诱惑,我捐出了财物,尽量避免露面,减少应酬。不料婚恋的痛苦随即而至,我最先与一个罗马贵族妇女艾梅莲·雷必达订婚。她却最终嫁给了与她先已订婚的西庇阿,我被激怒了,想要去告她,但是朋友们劝阻了我。同时我也满足于创作了一首反对西庇阿的韵律诗。后来,我与一个名叫阿提莉亚的女子结了婚,生有一个儿子卡图和一个女儿坡西亚,亦即加图妮斯。然而婚后我因为妻子的不正当行为,愤然与她离了婚。经受再次婚恋失挫,心中痛苦。甚至了无生趣,一度想死,就自愿参加了镇压斯巴达克起义的战斗,不仅只为了支持我的兄弟西彼俄。”

“完蛋了。”有乐听到一半就连忙抬扇遮嘴,转头悄谓,“卡图在哪里?不知其有没跟来,最好还是别让卡图跟随咱们穿越到这里撞见他老爸再度失恋的时候……”

蚊样家伙扭脖回望道:“糟糕,卡图他们好像没跟来。看样子又带丢不少伙伴,须得赶紧回去接应……”

浓眉大眼之人好奇地捧碗凑近,向长利投询:“你抱的是啥鸟?”长利伸给他看,憨然道:“他们说这是鹅。”

“他们?”浓眉大眼之人捧碗端详道,“别人说的不算数,要相信自己的认识,不可人云亦云。”

长利憨问:“那你认为它是什么?”浓眉大眼之人捧碗吮手而觑,沉吟片刻,明确指出:“我觉得它是鸭子。不服来辩……”长利摇头说道:“我不想跟你辩论。你说是就是……”浓眉大眼之人估摸道:“辩论是赢不了我的,即便西塞罗也晓得。虽然我长时间生活于公众关注之外。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是当我出现在论坛上时,我的演讲和修辞学技能得到了最高的称赞。况且你抱来的这个可爱东西如果看上去像鸭子,叫声像鸭子,走路像鸭子,它就是鸭子。”

“随便你说,”有乐拉扯长利,向我这边悄打手势道,“咱们别耽留于此陪他闲叨,还是先闪为妙。”

“要去哪儿?”浓眉大眼之人捧碗转顾道,“倘若出城,恰好同路。我让外甥去找辆车当坐驾,载我离开罗马这个伤心之地,前往塞浦路斯……”

长利搂鸭愣问:“你外甥是谁呀?”有乐伸扇一指,只见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黑着眼圈从另一条街道赶车急至。

“竟然是他?”花白胡须之人见我流露讶色,便从旁捧盒告知,“布鲁图斯的母亲塞薇利娅·加比奥尼是小加图同母异父的姐姐。布鲁图斯年少时被他外祖父凯皮欧收养,由于布鲁图斯的父亲被庞培杀害,他与庞培结下了宿怨。尽管如此,在恺撒与庞培的内战中,布鲁图斯还是跟随小加图倒向了庞培一方,其时庞培正作为贵族共和派的领袖率众反抗南渡进军的恺撒。但在庞培和小加图相继败亡后,恺撒宽恕了他,仍加信任。早在少年时代,布鲁图斯初次见到恺撒,并一起返回罗马城。日后有人猜疑恺撒是他的生父。这类怀疑是不大站得住脚的,因为布鲁图斯出生时,恺撒才十五岁。过后十年,他母亲才成为恺撒的情妇。”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驾车催促道:“舅舅,赶快上车。我要跟你出城避风,一起远走高飞。先前有人追我……”浓眉大眼之人皱眉而觑,难掩郁闷道:“你去哪里弄来的牛拉车?难道你忘了我常告诫,牛很辛苦的,不要吃它……”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停车说道:“只是拉车而已,谁说我们要吃它?赶紧上来,后面有人追……”浓眉大眼之人捧碗教诲道:“我常劝诫,不要借高利贷……”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搀扶道:“我没借贷,初次学人放款。试试看能不能赚到钱花,谁料要挣点钱真的很难。追不回债,反而被追……”

长利抱鸭憨问:“你们要去哪里呀?”浓眉大眼之人捧碗转觑道:“我为罗马出镇,总督塞浦路斯。”

说完昂然登车,不意抬腿踩在虚处,踏足落空,往旁摔去。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拉扯道:“舅舅,牛车和马车高度不一样,你不要想当然……”长利帮着搀挽,憨瞅道:“你从哪里找来此辆牛车,看上去很‘牛’的样子。我还没坐过这样高的大车……”

有乐拽我到墙畔,回头看见长利跟着上车,不禁啧出一声,伸扇拍打道:“快过来这边,好跟蚊样家伙一起撞离此处……”浓眉大眼之人从长利怀里搂鸭赏玩道:“我从前到低地沼泽苦修,曾见过这种会飞的水禽。你看它翅膀张开有多宽长……”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皱眉转觑道:“舅舅,不要玩人家的凫。咱们须得赶快离开,不然车主恐怕要追过来了。‘东方驿栈’那帮家伙可不好与,借我的钱去玩牌,输光了就赖帐不还。既然耍赖,我便驾跑他们走镳拉货的牛车……”

巷外有人叫嚷道:“偷车的鼠辈在里面,有种别溜!”随着劲风呼飕,杆棒乱打过来,接二连三抛掷,有乐匆避道:“‘高车人’这么快就打来了,没头没脑,只怕也要把咱们当成同伙。溜是一定的!”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连挨数下棒击,口中叫苦,仓促赶车转撞巷墙,堵在那里挥鞭乱抽,有乐忙拉我跳开,一下磕在蚊样家伙身上,翻滚而堕,摔下斜坡。

牛车也跟着往下滑落,信孝攀在车边颤茄惊问:“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整片沙尘弥漫的斜坡?”

忽听一声厉哮,蚊样家伙悚望道:“前边有三座巨塔,这是哪儿?”花白胡须的同伴在旁拾盒抱捧,猝有所见,慌退道:“快离开这里,此是迦南传说逾万年前‘夺魄三王’的年代!”

浓眉大眼之人抱鸭仰觑道:“我觉得雾穹中的影廓似乃更古老的‘通天塔’之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