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卫沉锋的描述还是太保守了。
承恩公府的后院塌得很彻底,高度将近三米的围墙断开一个大豁口,碎石遍地,被围观者踩出了粉末。
以管家父子为首的家仆被锁走了大半。
剩下的老弱残兵,无力维持整个赵家的正常运转。
家里最混乱的时候,据说还有个蒙着脸的好事者溜进了老承恩公养病的屋子,跟宫里派去的太医撞个正着。
那个倒霉的太医被他一撞,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这会儿人家已经请假回家,专心养腰去了。
一个接一个消息在市井炸开。
蒙着白布的骸骨刚抬出来,百姓们跟着看,边看边议论。
有人说死者是被承恩公强抢回去的民女。
有人说是受了虐待而跳井的小妾。
有人说是被家丁弄大了肚子的丫鬟……
谣言愈演愈烈。
真相反而无人在意。
当杜蔓枝听见这些胡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见她脸色不好,恰好出来休假的丹朱宽慰道:
“人死了这么久,说不定已经投胎,有个好去处了。现在的风言风语传得再怎么难听,谁又知道她究竟是谁呢?”
杜蔓枝微叹:“道理我知道,只是觉得她可怜,可惜……”
丹朱说:“人生变幻莫测,大家都知道世道不好,即便尊贵如天家公主,也会遇到打碎牙往下咽的委屈,何况是民间女子呢。”
杜蔓枝没说话。
丹朱若无其事地嗑着松子。
“活着呢,不一定就有好事发生,死了也不一定就是可怜可叹。这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看客,看看也就过去了,你为她伤心,她哪会知道?”
杜蔓枝谢过丹朱安慰她的这一番心意,问起昨夜里的事。
丹朱又抓了一把松子,表情轻松,完全没当回事:“没什么,就是有刺客摸到千岁爷的院子里了。”
杜蔓枝看她这淡定的样子,这种事在西厂的人看来,好像太正常了。
“他没伤着吧?”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果然,丹朱摇了摇头。
“当然不会了,千岁爷沐浴的时候谁都不敢靠近,大家都歇在院子里呢,刺客正好那个时候撞进来,当场就傻眼了。”
杜蔓枝脑补那个场面,有一种二哈乱入狼群的滑稽感。
不等她接着问,善于察颜观色的丹朱自己往下说:
“他连千岁爷的一片衣角都没见着,就被拿下了,这会儿,正在审呢。”
“其实,也没什么可审的,多半还是为了黄河涨水的事。”
丹朱停下磕松子的动作,眼中泛起冰冷的仇恨:
“那姓蒋的蛀虫贪了赈灾银,他身后的人却想把千岁爷拉下水,民间也有传言,说是咱们指使他干的……简直可笑。”
杜蔓枝微怔:“他名声就差到这个程度吗?这种话,还真有人信?”
她在诏狱里听太医刘易说,那些病倒的女囚,都是工部一个蒋姓官员的家眷。
来婆婆冒死回京,敲鼓告官,告的只是地方长官。
而蒋姓官员在工部任职,当初是他负责修建河堤的。如今河水泛滥,堤坝被毁,两岸农田被河水淹没,颗粒无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