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沄直接,董恺轶干脆,董栩怦然心动却又因为王沄给得太多,不敢相信更不敢答应的事情几句话便成了。
董栩甚至都只来得及烧上水、往壶里投了茶,都还没开始泡茶。
但董栩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从宁州赶回董家之后,他连歇下来喘口气都不曾就去见董恺轶,将他认识王沄之后的所有事情,尤其是并州之行的那些原原本本、一点不差的说给了董恺轶。
知道王沄都亮出那么多的底牌,给了那样诚意满满的承诺,董栩却反倒疑神疑鬼,不敢应承的时候,董恺轶差点气得撅了过去。
他恨不得请出家法,将这个该谨慎的时候不见得有多谨慎,该做决断的时候却又迟疑不定的儿子狠狠地揍上一顿。
董栩之所以没挨揍还是因为董恺轶需要他陪着一道来宁州,担心他被揍了,身上带伤,影响脚程。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说也是可以的。
董恺轶连那一刻都不敢耽搁、唯恐迟了一步就失去大好机会的样子,让董栩瞬间明白了,他知道的那些董家的困境仅仅只是董恺轶想让他知道的而已。
最残酷、最严峻、最让董恺轶心焦的现实,他也被瞒着。
他以为王沄递过来的只是示好的橄榄枝,但对董恺轶来说却不是。
那一刻,他忽然醒悟,只要王沄依旧愿意接纳董家,哪怕是收回“共掌并州”的承诺,董恺轶也会毫不迟疑的带着董家投奔王沄,依附于她。
恍悟之后,原以为自己会懊悔、会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会担心就此失去一个大好机会……但奇异的,他没有。
担心是陷阱不敢答应王沄的是他,相信王沄会虚席以待的还是他。
看着两人,他一边加快泡茶的速度,一边笑着打趣:“二位,坐下慢慢谈可好?”
王沄和董恺轶相视一笑,几乎同时朝着对方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而后再次相视而笑,没再客气,一起坐下。
董栩麻利的泡好茶,满心欢悦的倒入杯中,敬上:“沄姑娘真诚相邀,父亲坦然应邀,是喜事,当为之浮一大白。”
“沄姑娘、父亲,您二位以茶代酒,预祝董家与沄姑娘合作顺利!”
两人端起茶杯,以饮酒的方式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董恺轶先开口:“沄姑娘,某与黎洛明也算是旧识,认识二十多年并打过很多次交道,对他也算颇为了解。”
“此人天资聪颖、勤学不辍、极度自律,各方面都很出色,是那种只要有机会、有人拉他一把就能振翅高飞的人。”
“他能成为令祖父的得意门生,让令祖父将嫡女下嫁,一点都不足为奇。”
“此人心思缜密、行事大胆、手段层出不穷,为人处世很圆滑却有自己坚守的底线,还是个重诺守德之人。”
“令祖父二十多年前辞官之后,王家一直倾力扶持的除了司徒大人王息之之外便是他了。”
“倾注在他身上人脉资源甚至更多些。”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令祖父的得意门生和女婿,更是因为他深得令祖父的信任,令祖父相信他绝不是一朝得意就猖狂无边、忘恩负义的中山之狼……他算是令祖父在朝堂之上留下的最大的底牌。”
“而他也没有让令祖父失望!”
“令祖父辞官之后,他一路青云。七年前,官至太尉,两年前,与黄煜争夺宰相一职。”
“结果是他输了,但所有人都认定他并非输给了黄煜,而是输给了当今的私心,是当今刻意打压才有此结果的。”
“据说……”
董恺轶故意顿了一下,笑笑,才继续往下说:“据说,这件事让他深受打击,他既愤慨又失望甚至因此病倒。黄煜走马上任的第二天,心灰意冷的他告病,不顾当今的挽留,挂印辞官。次月,他携妻王氏离开建康云游四方。”
“据说?”王沄挑眉:“董家主,您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别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