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密封的小圆筒,一张对折的药方,还有几个多彩的药瓶。
他把小圆筒打开,倒出来一张桃花信笺,信尾处印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展开阅读之时,还带着药草的香气。
这信多半是她在药房之时书写的。
上面的字迹,也不陌生,正是与回春堂药房里那“大人专用”药架上的字如出一辙。
相柳认认真真的看起信来,这还是小骗子第一次给他写信。
毛球站在桌角上,小脑袋左点两下,右点两下,却是有些不懂。
不就是一封信么?
为什么它那个平日里看起来英明神武,高冷无比的主人,脸上的笑容可以跟那个叫老木的人相媲美。
一张脸已经快成了北冥雪山上盛开的白莲花。
手里的一封信从下午一直看到了晚上。
还对着很多帛书翻翻找找,嘴里念念有词,什么“防具”、“冰晶”半个字它都听不懂。
现在还连晚饭都忘了吃。
毛球翘着雕爪,从桌子的左边走到右边,又故意踢歪了桌上的玉简、奏报,弄的整张桌子都有些凌乱。
换做以往,主人早就把它从窗户边上扔出去了,现在却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毛球趴在桌子上,有些发蔫,神族的世界它不懂也就算了,怎么妖族的世界它现在也看不明白了呢!
它小小的脑袋,大大的身躯却感觉自己还是搞不清楚这一切,然后展开翅膀,自己从窗户里面飞走了。
它要去努力修炼,没准等它修炼成人形的时候,它就能把这一切都弄清楚了!
夜晚,相柳用过已经凉了很久的晚饭,脑海中还在构思她想要设计出的冰晶防具。
冰晶乃是极寒,若想护体,必然要有中和之道才可。
她那灵力又十分低微,不用妖皮隔着,这冰晶她怕是摸都摸不得,更不用说做成防具了!
那应当选择什么材料加以调和呢?
扶桑木?
雪熊皮?
......
相柳思考着这些问题进入了梦乡。
可为什么梦里环环绕绕都是那人说的另外一句话:
“因为我,很想大人。”
人是他的,心也是他的,小骗子在信中说的这句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他好像真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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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冬之月,朔日。
义诊的规模愈发大了,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回春堂外早早就排起了长龙一般的队伍。
相柳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人群中的那位轩辕王子。
将近半年的时间,此人与他一般,一直在此观望,可他的停步不前,是因为獙君,是因为小骗子的身份。
那这位轩辕王子又是因为什么?
找妹妹找了这么多年,都找到了清水镇上,现如今找到了,却只是在一边看着,又为何意?
相柳调查出很多消息,却唯独对此事的因果,百思不得其解。
皓翎王室那边竟也一样,同样是一个观望的态度。
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玟小六给出一个答案。
一个她是谁的答案。
那玟小六,你究竟会怎么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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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
辽阔无寂的大海中,有一道身影若隐若现,显现其中。
拍打的浪花沾不湿他的衣服,激起的海浪阻挡不了他漫步的步伐,他像海之子,又像这大海的主人,在这海面上平波踏步,如履平地。
空中有一白雕在不断飞翔,一人一雕在远处看着便仿佛在嬉戏一般,可若到了近处,便可看见男子的愁容。
英挺的剑眉轻轻的蹙起,本应如星辰般闪亮的双眸却充满了沉思。
相柳遇到了此生最大的难题。
今年是新年的开始,也是回春堂每月初义诊的日子。
距离他上次与玟小六见面,已有半年之久,玟小六没有做出选择,他却慢慢有了答案。
罢了,既然如此,就让他替她做一个选择吧,一个他早就应该做下的选择。
......
相柳遥遥看着对面向海边奔跑而来的人,早在他没有在回春堂里看到獙君的那一刻,便知道会有眼前这一幕。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看来是义诊刚结束,她便过来此处了。
“滴~”
时隔这么久,小海螺终于被她派上了用场,小骗子只是爱撒谎,人却是不傻的,很是知道在哪里能最快的找到他。
就是这吹海螺的力气太大了些,让他的耳朵遭了些罪。
相柳于海面上现出身来,朝着那海边小人,一步一步走去。
现在已经是冬日,这海水冰凉,于他是无碍,于她却是不好。
相柳瞬移到玟小六的身后。
可小骗子又变得傻里傻气起来,找不到人,就拿出小海螺,想要再吹起来,却丝毫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架势。
相柳想到刚刚在耳边响起大的不行的海螺音,无奈之下,只能说了句:
“我在。”
两个字,换来一个大大的拥抱,满怀的拥抱,一个让人僵在原地的拥抱。
这个拥抱,是那么用力,那么迫切,就好像只要她这般用力的抱住自己,就可以跟他永远在一起。
他反应不及的回抱住,把人搂在怀里,胸腔里一颗心在极速跳动,在告诉他,原来他也在渴望这一切,期待这一切。
他同样也想这般做。
她还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耳朵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听他的心跳,眼前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却次次都让他如此无措。
这人一边抱着他不撒手,一边还对他发起了语言攻势,
“相柳,我好想你。”
像个软体小猫一般,不断的往他怀里钻。
几百年了,几次为数不多与人之间的亲密接触都是与眼前这人。
他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主动与人接触,但却被她看了、摸了、抱了这许多回,却也任由着她放肆。
而有些话,原来在纸上看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很想他么?
他好像也有些想她了,想的都入梦了。
相柳想收紧手上的力道去回抱住她,去给她回应,更想把人留在身边。
可看着远方的大海,刚刚做的决定又浮现出来。
做蛇还是不能贪心,有些幸福,短暂的拥有过,便已经足够。
他微微用了点力气,想把人推开,但...失败了。
又或者,他压根就不想推开。
怀里的人察觉到他的动作,窝着声音,商量着他说:
“相柳,我知道你生气,但你能不能让我多抱一会儿?”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回答。
也算是另外一种间接的默许吧!
他垂头看着怀里的人,很想告诉她:
我没有生气。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我从来都没有生过你的气。
我只是...想放你自由!
所以,抱吧,想抱,就抱吧!
毕竟过了今晚,以后再想抱也抱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