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淑到并未有什么怨气,他也充分明白惟公的心思,毕竟如此一位江湖大佬拿着真金白银来拜码头,却看到这位码头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料理不干净,难免轻视之。
故而惟公的打算是用作乱的禁军吓住仝霁云,再让自己的嫡系兵马平逆,两重变故之下,也让仝霁云知晓自己的手段,不指望能降服仝霁云,但也能让此人在丹南路乃是海上对自己服服帖帖,岂料承守真还是小觑了仝霁云,一般江湖汉子哪里敢火并朝廷禁军的兵马都监?便是一个巡检使都能让所谓的侠客们战战兢兢,可仝霁云不是一般人物,在他眼里除了生意就是战场,而战场上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朋友,若是敌人只管杀了了事,反正是你死我活而已。
就是这么纯粹的海上生存规矩,到让陆地上所有人不知所措了。
按着雷厉的了解如今雷厉收买了文官,又裹挟了海客与禁军底层官兵,千把人牢牢把握住了武宁城,断绝内外交通,不知如何是好!而涉案的同党三千余人却分散在各城县与军砦,徘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惟公旧部乘船北来的精锐千余人也不敢靠港,就是靠近海岸,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雷厉这时候也是充分审视度事才说话,
“惟公,末将以为不如请田氏双雄与百禄兄往北面走,绕过武宁城,在金市城的武安县上岸,我便往这里去,咱们用这支奇兵稳住金市城,如此南北都能兼顾。至于武宁城,末将以为秉文与全宝只要到了即可建立起联系,如此再来纠拿永义城的涉案党羽,传檄可定!”
承守真闭目并非养神,而是将雷厉的部署仔细审视,须臾便有了决断,
“如此东面便拜托肃仪,我再命由希古往太丘县去,让他节制太丘诸兵,监督广济军严防永义城方向动静,”
又看向风鸣,
“清鹏,你与营丘衡甫走一趟,领骑兵往永义城、鱼台县一带巡弋,守着东天台山方向,不许贼人往南面去,”
承守真说着话,手底下可没歇着,话音才落,文章一蹴而就,宗淑急忙伺候着用印与钤记,承守真又仔细叮嘱,
“按着某的命令行事,沿途昭示经抚司的用意,凡奉令擒拿贼人者,前愆不问,只序新功,除禁军、厢军,无论巡检、土兵、弓手及乡勇一体用命,有功必赏,伤亡必恤!”
“得令!”
随着诸人离去,书房里顿时空悠悠的,瞬间的反差,倒是让宗淑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只看惟公只言片语,多少英豪为之折身以报,多少战士为之前仆后继,实在是让人倾羡。
“世衡,”
“惟公?”
“何谓意气风发,傲睨得志?”
“学生实话实说,若是与惟公易地而处,此时学生便是如此!”
“小小年纪不做好,这一点儿,你与乃父实在是云泥之别,”
二人坐下说话,
“或为国为民谋一世之利,或传道受业继往开来圣贤之学,此为志向,只是面前盯着唯唯诺诺的生民,时时在意屁股下面的椅子,不过是官蠹权虱罢了!”
承守真严肃的说道,
“先帝为了劝学,曾言’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某深以为便是如此这般言辞,才乱了人心,这哪里是劝学分明是将进学与进仕估了价钱,与卖猪卖羊有何区别?”
好家伙,才说不让我们妄议内廷,这位却是对于宣宗弹射臧否起来。
“若是进学入仕只是图谋这些,那与将酒色财气之徒放置于赌档有何区别?这些人若是做官进学,只怕是拿着天下苍生做赌注,而归根结底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宗淑也点头称是,
“家父也常言,如今许多所谓名士都仗着有些根基便以兴学为名,筹资办学,却教授些歪门邪道,先圣一句道理,却被有心人胡诌乱扯些混账道理,这些人考不中功名,却能混个吏员,再不济做个教师,又是贻害不小!”
承守真也是微微点头,
“乃父教诲的是,只是你小小年纪,嘴上说的高风亮节,手底下倒是也不闲着。怎么,你这还未及冠就打算置办宅院了?”
宗淑闻言真是如当头棒喝,急忙跳将起来,却又急忙辩白,
“惟公,确有此事,只是学生有下情。”
“哦?那么你就说说有什么下情,某倒要洗耳恭听!”
“惟公,依照律法,父母在三代不得分家别户,不得父允,子孙不可擅自买卖宅院田产,学生如何敢违背人伦之道。只是,如今我与风师兄都是寄宿在智师兄家中,如今智师兄即将调任禁军,而我二人则任职帅司,无论如何也该避免招惹物议,故而才有此念。也是因为如此,虽然置办宅院,却也寄名在商贾名下,我二人实为租住尔。”
“这么说你倒是用心良苦了?”
“不敢说是用心良苦,实在是审时度势而已!”
“好个审时度势!”
惟公又是给宗淑好好上了一课,
“我且问你,嘉言如今住在哪里?紫舒伯仲呢?”
看着宗淑还想辩驳,惟公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
“莫说什么现任官员自有制度,若是依着制度,嘉言也该按例分得一套十间的宅院,营丘潭不过一个通判,便有别院上下合计不下百间,可是老夫呢?毕公呢?你可知便是因为子庚相公家里人丁鼎盛,更是太夫人不许分宗,便因为这三百间的相府招致多少人诽谤?”
宗淑微微张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令尊坐拥良田万顷,堪称当时豪绅,但是你也该知晓平常吃穿用度,令尊也是取之有度,其中内情你也该知晓一二,然而令尊清誉也是褒贬不一,故此你的一举一动更应该倍加小心!”
宗淑不敢争辩,毕竟承守真这话让他实在搞不清楚,此公究竟知晓多少?
“某说了这些,你可晓得怎么做了?”
“学生立刻去把这买卖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