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充在做一个漫长的梦。自从他拼死与杰瑞对了一拳后，他便浑浑噩噩的陷入梦境。他能感受到杜小薇用尽全力驾着他离开，他的脚步也在尽力配合，但是他所看到的，完全是另一幅情景。梦境荒诞离奇，漫天的云朵似花朵般挂在树梢，如同孩童般调皮的晃来晃去，引得缠绕在它们周身的闪电紧追不舍，并且不时发出家长一般无奈的叹息。

然后是大火，视力所及的地方，全部燃烧着，嫣红的火苗在树干上歌唱，在大地上歌唱，在天空中歌唱，在卓充的眼眶里，一边跳舞一边歌唱。

上次他做同样的梦，是4年前。那一次，他大难不死，获得了一些异于常人的能力。这一次，他不想获得任何东西，他想尽快离开梦境。他在梦境里拼命的跑，不管跑到哪里，眼眶里的火苗仍旧跳舞，唱歌。着了火的云朵欢呼着，从树梢上跳下来，紧追着他，身后是叹息着的闪电。

卓充始终跑不出梦境。

杜小薇在做一个急促的梦。她和卓充奔跑在布满荆棘的荒野中，天空乌云如墨，四周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咆哮着向他们冲过来。

“不要怕，”杜小薇眼神坚定，“我来保护你！”随后她手持干戈，大吼一声，将长戈舞的水泄不通。魑魅魍魉见近不得她的身，嘶叫着朝定在原地的卓充袭去。杜小薇大叫一声，奋力将长戈投出，瞬间把一个青面獠牙的妖怪钉在地上。然后她紧握手中的盾牌，跑到卓充身前，奋力用盾牌抵住其余妖怪的进攻，嘴里不停为自己打气，“我一定能挡得住，一定能挡得住！”

其中一个妖怪突然停下攻击，用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对杜小薇说：“没错，你挡得住，可是——你不嫌它味儿么？”

杜小薇一愣，仔细闻了闻，的确有一丝隐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难闻气味。

然后，她醒了。

杜小薇在病床上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紧贴着脸庞的拖鞋。她十分嫌弃的将手中的拖鞋扔出去，然后就看到了病床的另一侧，文馨正端坐在椅子上，十分不解的望着她。她艰难地将自己从病床上撑起来，脑袋逐渐清明，随后抬头大喊，“呀，我怎么睡过去了？点滴！”

“换过了。”文馨及时提醒她，“你都熬了两天了，回去补补觉吧，这里有我。”

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卓充，杜小薇一阵心疼：“要不是他替我挡住那些电线，我早就变成一堆焦炭了。这个家伙，睡得像头死猪一样，打怪的事全交给我了……”

文馨听得不明不白的，转而说道：“你说的情况我们去核实了，维纳斯夜总会的全体员工因为不明气体泄露，现在全部神志不清，老板魏有德不知去向，监控画面里什么也没有。总而言之，虽然疑点重重，但是却无法支持你的论点，对不起。”

“我能猜到，他们，不是普通人。”杜小薇看起来面色平静，实际上心里在想什么，却不得而知。

“虽然得不到局里的支援，小薇，我个人无条件支持你。”文馨走到杜小薇身旁轻抚她的肩膀，“但是，眼前，千万不要冲动。”

“放心吧，我不会意气用事的。扑克牌、马三爷，没有一个是我能惹起的。”杜小薇狡黠一笑，“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坐山观虎斗，让他们狗咬狗去！对了，文馨，马三爷说卓充有个朋友也掺和在里面，你查到是谁了吗？”

“这我哪里知道？”文馨神色恍惚一下，随即恢复过来，“我找你主要是有件事情：你可是亲眼见过马三爷的人，我向市局申请协调了一个模拟画像师，你要是不忙，我带你过去，让他帮忙画一下马三爷的相貌。”

“这事还用得着麻烦市局？”杜小薇刚要站起来，无奈腿上的麻劲还没有过去，一下子又摔回到椅子上，“本大小姐苦练绘画十几年，什么样的奖没得过？”

“你说的是小时候学的儿童画？”文馨一脸疑惑，“能成吗？”

“大差不差！”杜小薇揉了一会腿，缓缓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桌边，将病历本上的一页空白纸撕下，随后端坐在桌前，一边闭着眼仔细回忆，一边嘴里不停念叨“三庭五眼、视点、消失点、黑白灰”等等。

文馨越听她念叨，心里越是忐忑，几次都想拉起杜小薇向门口走，每次都在自己的竭力劝说下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