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里面。”成翼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后，便倚在轿车旁装起了雕像。

卓充望着暗沉的门内，无奈叹了口气。中国自古有人死债消一说，无论如何，那个饱受争议的老人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刻，所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所有的爱恨恩仇，也会随之一笔勾销。

他一步步走进，隐隐感觉肩膀上的压力缓缓增加，突然有一种如坠梦中的荒诞感觉，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让自己碰上？一个前些日子还在疯狂追杀自己的黑道枭雄，弥留之际竟然点名要见自己，颇有一种托孤的意味，令他切身体会到人生的无常和峰回路转。

走廊里有人站岗，一个房间的门口也有，面对卓充熟视无睹，仿佛此刻他们的作用只是为了给卓充引路一般。

房门半掩，一股浓烈的药水气味扑面而来。卓充轻轻推开门，然后又蹑手蹑脚的轻轻关上，这才抬头去看房间正中央的病床，不由得愣住。

病床上，有两个长相酷似的老人！一个侧身坐在床边，满脸忧郁，一个躺在床上，脸上扣着吸氧面罩，表情却比旁边的老人平静许多。

看到卓充进来，躺着的老人露出微笑，他挣扎着抬起手，试图将面罩拿开。一旁的老人犹豫一下，没有阻止。

“马三爷？”

说句实话，两个老人的面容，卓充从来没有见过。但是隐隐约约，他似乎看到一些印象中马三爷的特征。据说，马三爷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想来，卓充是第一个见到他真容的外人了。

“我是冯二喜，他是冯三旺，我的亲弟弟！”坐着的老人不怒而威，声音异常浑厚。

“冯三旺……马三爷……”卓充在心里嘀咕。

躺着的老人，冯三旺，终于把面罩取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吸取空气中的能量来支撑自己接下来的说话。

“还是叫我马三吧，冯这个姓，我不配……”

“三旺，你说什么呢……”冯二喜看向弟弟的眼神充满呵护，似乎在他的眼里，面前的老人，依旧是个孩子一般。

“卓充，这是我亲哥，以前军方的大佬，对整个A市的官场都有大恩。我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能在A市呼风唤雨几十年，说没有他的庇护，那是在自欺欺人。但是，我向你郑重承诺，我做的那些事，没有一件是打着我哥的旗号的，在今天之前，他根本不知道马三就是冯三旺！”

“马三爷，高层的事，我管不着，您跟我说这些，没用。”

“有用！我知道自己该死，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亏，可我不能让我哥替我背黑锅。我想让你接班，也是存了这个私心。前段时间官场地震，其中有不少人，是被我腐蚀的，为了我哥，我一点也不后悔。只是没想到，其他势力也趁机捣乱，差点把整个A市拖垮。这件事始于你我，终于我哥，也算是咱们三个联手，为A市的市民做了件好事。哥，你看这小子，怎么样？”

“不错，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初具龙虎之势。”冯二喜由衷点头。

“用晦而明，还是你有文化！我只知道这小子不拘于形，大义面前不拘小节，兼得咱们俩的长处，比外面那根木头强多了！”

冯二喜呵呵一笑：“成翼，也有他的优点。”

马三爷不想跟哥哥争论这些小事，此刻他的时间尤为宝贵。“国外的那些狼崽子，亡我之心从没断过，我是从骨子里痛恨他们。我的人，想全盘交给这小子，让他慢慢领着走上正道，继续跟狼崽子对着干。哥，你得给他点时间，别急着一巴掌拍死。”

冯二喜犹豫一下，缓缓点头。

卓充看着两位老人旁若无人的对话，突然感觉自己今天来得有些多余！他忍不住开口：“两位老爷子，这种事，不应该先征求当事人的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