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鬼童此时虚弱异常，脑瓜子里全是“南无阿弥陀佛”的回声，眼里金光闪耀，脸上忍不住想要露出和煦的微笑，一点先前的戾气全无。

它感到心中积攒多年的执念和怨念瞬间变得那么可笑，又是那么的多余。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人间自有真情在，处处都是真善美！

放下吧！随他去吧！Let it go~~！Let it go~~~~！！

无数心灵鸡汤不断轰炸着它的三观，以至于它的表情在狰狞与慈祥间不停跳转，反复挣扎。

不得不说，佛陀指骨舍利实在是太狠了，尤其对它这级别的鬼物来说，接近于无解的存在。

“快。。快把你的眼珠子给我！”

感受到鬼气的飞速流逝，鬼眼鬼童艰难地爬到钟老身边命令道。

可惜，它等了许久，并没有听到料想中的答复。

更准确的说，是什么答复都没有。

“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快撑不住了！”

鬼眼鬼童抬起头再次催促道，映入眼帘的却是钟老那冰冷且阴狠的独眼。

“给你？！我的眼珠子，为什么要给你？！！”钟老两手一摊，莫名其妙道。

鬼眼鬼童瞳孔一缩，陡然色变，“你想赖账？不怕我报复吗？！”

“呵呵，小鬼就是小鬼！长得再凶恶，也不过是个没爸没妈没教养的畜生！”

钟老指着鬼眼鬼童怪笑道，“还报复？！就凭你？！！”

“来啊！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报复！来呀！！！来呀——！！！”

他面容扭曲，眼中满是恨意，“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要不是你！我的眼睛不会瞎！！”

“要不是你！我的父母不会死！！”

“要不是你！我的孩子还活着！！”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你个小畜生造成的！现在，你还要我另一只眼睛？！”

“呸——！”

一口浓痰吐在鬼眼鬼童脸上，直直地穿了过去，伤害为0，侮辱极强。

鬼眼鬼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陌生老人。

虽说他俩生活在一起20多年，但这一刻它却似乎一点都不了解这位宿主。

它从上到下重新审视了一遍钟老，随后很突兀地笑了起来。

“嘎嘎嘎——！”笑声难听得要命，却夹杂着一抹凄凉。

“当初你像条狗一样跪在普赞法师脚下，不断磕头求他将我渡给你！法师早就提醒过风险，你为了私欲满口答应！”

“是！你父母妻儿的死的确和我有关，但那是因为我不是你亲手养的小鬼，所以渡给你时需要献祭至亲血脉！这些你敢说提前不知？！”

“你的眼睛也是如此！我每次出手的代价是一只眼睛，平日还要以你的血肉为食，这些都是早就约定好的！”

“需要利用我时弑父杀母诛妻灭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利用完了，后悔了？！开始翻旧账了？！！”

“嘎嘎！最难测的是人心啊！普赞法师说得没错，人类真的是这世上最不讲信用的物种！”

“亏你平时还大言不惭地将‘赌运天赐，输赢由心’这句话挂嘴边，明明就是个靠出千和利用我才能赢的废物！”

鬼眼鬼童貌似是真的被伤了心，悲苦异常，活脱脱一副被渣男抛弃的小媳妇姿态。

王旦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出苦情戏，心里忍不住想说好家伙！

怪不得姓钟的那么拉胯，原来小鬼不是亲生鬼，而是过继来的养鬼。

难怪代价大到每次都要挖眼珠子。养子都要争家产，更别说养鬼了。

不多付出点代价，又不是亲生的，凭什么为你卖命？！

话说回来，这钟老头也挺不是个东西的，对自己狠，对亲人更狠！

更不要脸的是还骗小孩，说话不算话！

欺负小鬼年纪小，白嫖干活不给钱，素质低的一批！

以后请你不要对外称自己是人类，咱人类丢不起这人！

哦，对了，你也不一定有机会有以后。。。

“我还有个问题。。。”

鬼眼鬼童自怨自艾了一会儿后，注视着钟老，突然问道，“你是看我不行了才临时起意想赖账，还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准备给我眼珠子？”

“嘿嘿嘿！”钟老桀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鬼眼鬼童愣了愣，随即惊慌失措地鼓起最后的力气想要向后逃窜。

“为了灭你，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嘎嘎嘎——！！！”

钟老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奇异的图案，隐隐蕴含着不俗的能量波动。

我擦！正一伏邪杀鬼箓！！

王旦眼睛一亮，这老不死身上居然还带着龙虎峰正一观的正品杀鬼符箓，看来是蓄谋已久啊！

不过光有符箓没乱用，还要搭配正一杀鬼咒才行。。。

额，当我没说！老东西准备得很充足啊！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前有黄神，后有越章，六丁六甲，足踏魁罡。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邪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只见钟老狞笑着朗声诵完咒语，手用力向前一甩，符纸化作一道金光疾速飞至鬼眼鬼童额头并牢牢贴上。

顿时鬼眼鬼童像是沾上浓硫酸一般，发出锥心刺骨的惨嚎，满地打滚。

过了半分多钟，嘶吼声逐渐微弱，额头上的符箓也飘落在地。

此时的鬼眼鬼童凄惨异常，大口喘息着微弱的鬼气。

钟老见符纸并没有将小鬼一击秒杀也是有些诧异。

这在王旦看来却是正常。老家伙又不是道士，哪怕是用了正品符箓，效果也绝对不如正一观的人。

要知道普通炼气期用的是气，正一观那群牛鼻子严格意义上讲用的是炁。

这道理就像汽油车加酒精也能开，但马力会弱许多。。。

并不是说气就不如炁，酒精就不如汽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放在一起无从可比。

真要较真起来，佛道儒，仙鬼妖，西方的光明、黑暗两教，甚至樱花国、太罗国、咖喱国等等，不同宗派所用的能量名称和境界称呼都不一样。

起源不同，信仰不同，文化不同，又怎会天下大同？！

炼体境，炼气境，炼神境，超凡境这些实境，乃至后面的几个虚境，都是华夏前人为了将不同种族的不同修炼方式，放在同一水准线上方便对比而做的粗略划分。

不然光是鬼族就有幽鬼、厉鬼（鬼气）、灵鬼（鬼力）、玄鬼（魂力）、冥鬼（冥力）、天鬼（阴力）之分，更别提佛国、仙庭和其他诸多势力了。

真要一一列举，光是水字数，作者都能笑醒。。。

言归正传。

钟老并不气馁，缓步走向鬼眼鬼童，又从兜里摸出一柄小小的桃木剑。

他将剑高高举起，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鬼眼鬼童似乎已认命，不再挣扎，就这样冷冷瞪着钟老。

“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虚弱成这样，给了我机会！”

钟老得意洋洋。此刻他对赌局的结果已经完全无所谓了，反正无论如何能到手10个亿自由币！

他不怕龅牙哥赖账，自己好歹也是炼气境，要搞死一个普通人还是分分钟的事。

哈哈！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本以为输了赌局还要变瞎子，没想到非但眼珠子没丢，这折磨自己20多年每天吸食血肉的恶心小鬼却要完蛋了！

它一旦死掉，自己搂着娇妻生娃享福便不再是梦！咔咔咔咔——！！

老家伙忍不住眉眼含笑，用力将桃木剑对准鬼眼鬼童的眉心挥了下去。

“小畜生，来世再见了！如果你还能投胎的话！”

遗憾的是，这世上所有事，大多乐极生悲，冥冥中自有天意。

因果报应虽虚无缥缈，但不可否认的确存在着。

就在桃木剑离鬼眼鬼童还有十几厘米时，钟老的胸口猛然传来一阵剧痛。

这股痛觉来得莫名其妙，却又猛烈异常，仿佛几千根针同时在扎似的。

之前王旦偷偷打入他肺部的那道暗劲，好巧不巧在这关键时刻发作了。

“啊————！！！”钟老一声惨呼，跌倒在地，手中的桃木剑也失去了准头，无力地砸在鬼眼鬼童肩膀。

鬼眼鬼童闷哼一声，整个鬼体更暗淡了，不过他非但不怒，反而诡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老东西你可还记得，当初当着普赞法师的面，发誓不能害我？！现在你连续2次违背誓言，准备好接受制裁吧！”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在钟老头顶出现了个黑青色的旋涡，从中探出一只鬼手，缓缓伸向他的胸口。

这一幕除了王旦外，并无一人能够看到，哪怕是地上的鬼眼鬼童，作为誓言的另一方，也只能模糊感知个大概。